孝直误入怡红院
法正自那日太虚幻境一游,心中便似揣了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看那贾府众人,个个都像是戏台上的角儿,唱的是一出早已注定的悲剧,偏生他们自己还演得兴高采烈。尤其是那宝二爷,在法正眼里,简直是个行走的“麻烦精”兼“重点保护对象”。
这日,法正被贾政请去书房探讨《孙子兵法》。法正何等人物,当年在汉中王麾下出谋划策,打得曹孟德割须弃袍,讲起兵法来自然是口若悬河,听得贾政这位于工部当差的文官一愣一愣的,只觉比听朝廷里那些老学究讲经有意思多了。
“先生高见!‘兵者,诡道也’,此言真是鞭辟入里!”贾政抚须赞叹,随即又愁上眉头,“唉,若是宝玉那孽障有先生一半的见识,老夫也就安心了。”
法正心里嘀咕:“您那宝贝疙瘩的见识可不在兵法国政上,人家研究的是‘女儿是水做的’大学问。”嘴上却道:“政公过誉了。宝二爷天资聪颖,只是志不在此,强求反而不好。”
正说着,忽见贾政的小厮扫红探头探脑。贾政不悦:“何事慌张?”
扫红忙道:“老爷,不好了!宝二爷……宝二爷又发作起来了,说是通灵宝玉不见了,在怡红院里闹得人仰马翻呢!”
贾政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这个孽障!一刻也不得安生!”他转向法正,勉强压下火气,“家门不幸,让先生见笑了。先生稍坐,我去去就来。”
法正心中一动,这可是个近距离观察“重点保护对象”的好机会,便起身道:“政公且慢。在下或许可同往一看。宝二爷此等状况,或是癔症,强行压制恐适得其反。在下游历四方,略通一些……嗯,安抚人心之法。”他心想,我法孝直连关羽、张飞那等猛将都能周旋,还哄不了一个半大孩子?
贾政正愁治不住那混世魔王,见法正愿意出面,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声道:“如此甚好!有劳先生了!”
二人匆匆赶往怡红院。还未进门,就听得里面鸡飞狗跳。只见贾宝玉穿着家常衣服,披头散发,正满屋子乱转,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嚷嚷:“我的玉呢?没有玉,我可就活不成了!你们这些糊涂东西,定是你们偷藏起来了!”
袭人、麝月等一众大丫鬟急得团团转,又是劝又是找。袭人带着哭腔道:“我的小祖宗!谁敢藏你的命根子?方才明明还在颈上戴着,定是睡午觉时落在哪儿了!”
王熙凤也闻讯赶来,插着腰指挥小丫头们:“都愣着干什么?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仔细你们的皮!”
现场乱成一锅粥。法正站在门口,看得目瞪口呆。想当年在蜀中,便是先主刘备丢了徐州、荆州,场面也没这么……富有戏剧性。他清了清嗓子,迈步而入。
众人见老爷带着一位陌生先生进来,顿时安静了些。宝玉瞅见父亲,气焰矮了三分,但仍梗着脖子道:“父亲,我的玉不见了!”
贾政刚要呵斥,法正抬手制止。他走到宝玉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忽然仰天打了个哈哈:“我道是何等大事,原来是为了一块石头!”
此言一出,满屋皆静。宝玉瞪大眼睛:“先生此言差矣!那不是普通的石头,那是我的命根子!”
法正捋了捋并不存在的长须(他穿越过来后,贾琏给他备的都是时兴衣裳,没配假袖,这动作做得有点别扭),故作高深道:“宝二爷,你可知世间万物,皆有其理?你这玉,据说是衔玉而生,可谓奇哉。然,奇物自有灵性,若主人心绪不宁,它或会自行隐匿,以示警醒。”
宝玉将信将疑:“警醒?警醒什么?”
“自然是警醒你,莫要为了块石头,便闹得合府不宁,惊动尊长,吓坏姐妹。”法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且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午睡前可曾做过什么?说过什么?或与这玉有关?”
宝玉被他一唬,当真凝神思索起来。袭人忙在一旁提示:“二爷忘了?午睡前林姑娘来坐了一会儿,您还拿着玉跟她比划,说什么‘这玉倒是配得上妹妹的仙姿’……”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可是在找这个?”
众人回头,只见林黛玉扶着紫鹃的手,俏生生地站在窗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和羞涩,手中正托着那块灿若明霞的通灵宝玉!
“我……我方才回去,才发现袖子里多了这个,”黛玉低声道,“定是宝二哥方才顽笑时,不小心滑落在我袖中的。我怕你们着急,赶紧送回来了。”
真相大白!原来是一场乌龙!
宝玉一见玉,又见黛玉亲自送来,顿时喜笑颜开,也忘了刚才的惊天动地,忙不迭跑过去接过玉,嘴里嘟囔:“还是妹妹细心,不像我屋里的这些糊涂虫……”
袭人等人松了口气,又觉委屈。王熙凤拍手笑道:“哎哟喂!可算是找着了!我就说是宝兄弟自己马虎!害得我们这一通好找!林妹妹可是立了大功了!”
贾政见玉已找到,火气消了大半,但面子上下不来,仍板着脸对宝玉道:“你这孽障!日后若再如此毛躁,定不轻饶!”又对法正拱手,“多谢先生出言安抚,这孽障才没闹出更大的笑话。”
法正心里觉得这场面实在滑稽,强忍着笑意,摆手道:“无妨,少年人,常有之事。”他心想,我在汉中时,若哪个将领因为丢了个玉佩就闹得全军不宁,我早就建议先主把他军法处置了。可这里……唉,入乡随俗吧。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贾政自回书房生闷气去了。王熙凤忙着去回禀贾母让她放心。丫鬟们开始收拾被宝玉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
法正正准备告辞,却见宝玉珍重地将玉戴回颈上,然后凑到黛玉身边,笑嘻嘻地低声道:“好妹妹,多谢你啦!明儿我让袭人把新得的那个西洋自行船给你送去玩儿!”
黛玉嗔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的船!下次再这般丢三落四,看谁还帮你找!”话虽如此,嘴角却微微上扬。
法正看着这对小儿女的情态,再想想“薄命司”里的判词,心里那点看笑话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先生留步!”宝玉却叫住了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法正,“方才听先生谈论万物之理,甚是新奇。先生似乎与那些只知八股文章的夫子不同。不知先生午后可有暇?我院里的海棠开得正好,想请先生品茶赏花,顺便……请教一二。”
法正一愣,没想到这“重点保护对象”居然对自己产生了兴趣。他转念一想,这岂不是深入了解情况的好机会?便笑道:“承蒙宝二爷相邀,敢不从命?”
于是,午后法正便坐在了怡红院那着名的“女儿国”中。看着宝玉兴致勃勃地给他展示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会自己打鼓的西洋钟、造型奇特的根雕、甚至还有一盆据说能听懂人话的(在法正看来就是蔫了吧唧的)兰花——法正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在不断被刷新。
当宝玉郑重其事地向他请教“为何女子未出嫁时是颗宝珠,出嫁后就成了死珠,再老些竟成了鱼眼睛”这一重大哲学问题时,法正端着茶杯,半晌无语。
他心想:我在蜀汉朝廷跟诸葛亮、费祎他们讨论的是北伐中原、经世济民,到了这儿,居然要跟一个半大孩子研究这个?这差事……可比当尚书令难多了!
看着宝玉那无比认真的眼神,法正深吸一口气,开始搜肠刮肚,准备用他纵横捭阖的智谋,来应对这场前所未有的“学术挑战”。他感觉,自己在贾府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