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水长——清凉殿
“废物!一群废物!”华妃那张艳若桃李的脸此刻扭曲得如同罗刹,胸脯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清凉殿点燃。
她抬手就抄起手边博古架上那只价值连城的珐琅彩花瓶,看也不看,狠狠掼在地上!“哗啦”一声脆响,碎片和着里头昂贵的插花四散飞溅。
殿内伺候的小宫女们吓得膝盖一软,噗通噗通跪倒一片,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地砖缝里去。
浓郁的欢宜香缓缓升起,甜腻得几乎让人透不过气,华妃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焦躁地在猩红的地毯上来回踱步。
“娘娘莫气!小心气坏了身子!”颂芝为华妃端上一碗凉茶,顺便让宫里跪着的小宫女们都出去,省的泄露了她们娘娘的大事!
随着宫人们的鱼贯而出,身后那扇描金绘彩的朱漆殿门“砰”地一声巨响合拢,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刘畚那个老匹夫!”华妃坐在围椅上,猛的一拍桌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描画精致的柳叶眉几乎倒竖起来,“让他去诊个喜脉!这么简单的事都能翻车?!”
“啊?!本宫给的那些银票都喂了狗了不成?!还是说诊出来了却不回禀本宫?!他到底是医术不行,还是脑子不行?!”
我看他就是个猪队友!连个怀的真货假货都分不清!害得本宫的计划全盘乱套!这届队友!真真是带不动!!
“本宫养他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害得本宫……害得本宫……”华妃气得说不出话,猛地抓起手边一个白瓷刻花茶盏又要砸!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颂芝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去死死抱住华妃的手臂。
华妃一把甩开颂芝,到底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还有江城江慎两个蠢货!饭桶!脑子被门挤了吗?”
“既然诊出了喜脉,为何不暗示本宫?!为什么还要按原计划行事?!啊?为什么还要将错就错?!”
“谁给他们的狗胆?!如今倒好!沈眉庄假孕变真孕,还差点一尸两命!”
“本宫不过是想让她犯个假孕欺君之罪,如今倒好,倒显得本宫成了谋害皇嗣的恶人!”
“皇上震怒!派人捉拿刘畚,对江城江慎茯苓严加拷问!你们说!现在这烂摊子该如何收场?!如何收场?!!”
精心策划的假孕局,眼看就要将沈眉庄彻底打入深渊,结果却变成了沈眉庄“真孕”不幸小产?!
这简直跟当初当众被甄嬛的舞鞋砸脸一样让她憋屈!还要更让她恐惧些!前者只是让她丢脸,如今这事,皇上派人查办,这火,眼看就要烧到她身上了!要是皇上知道真相误会了她该怎么办?!
华妃猛地喝了口凉茶,冰凉的茶水入腹,似是将她内心的火也浇灭了些许。
凌厉的目光唰地一下钉在旁边一直垂手肃立的曹琴默身上,那眼神,实在算不得友善。
曹琴默心头一紧,知道火气要烧到自己身上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上前一步,声音尽量平稳地劝道:“娘娘息怒,气大伤身。”
“无论如何,眼下这局面……沈眉庄若真在您安排的‘假孕’局里小产了,这脏水……可就真泼到咱们身上洗也洗不干净了!皇上震怒之下……怕是……”
“事已至此,雷霆之怒于事无补,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想如何……‘止损’,让那些该闭嘴的人……永远闭嘴才是上策。”
她着重强调了“闭嘴”二字。
“闭嘴?”华妃嗤笑一声,凤眸凌厉如刀,直刺曹琴默,“说得轻巧!”
“皇上亲自过问,两个去了刑部大牢,一个去了慎刑司,还有一个被五城兵马司追捕,你要本宫怎么让他们闭嘴?!”
她逼近曹琴默,浓烈的香气混合着怒火扑面而来,“一旦他们熬不住刑,把本宫供出来……曹琴默,你告诉本宫,这‘损’怎么止?!”
“若是皇上不肯息怒,又待如何?你去顶这个罪吗?”
她尾音上扬,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眼神意味深长地在曹琴默脸上逡巡,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曹琴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没有任何犹豫,“扑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冰凉坚硬的青砖地上,膝盖骨磕得生疼。
她强忍着痛,抬起头,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绝对的“忠诚”,“娘娘明鉴!”
“嫔妾对娘娘忠心耿耿,万死不辞!只是……”
“娘娘细想,就算嫔妾去顶了这罪,可阖宫上下,谁人不知嫔妾是娘娘您的人?嫔妾做了恶事,旁人岂会不疑心是受娘娘指使?皇上……”
“皇上又会如何看待娘娘?娘娘的清誉,年家的体面,岂不都……”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娘娘!不是什么事,都非得有个明明白白的结尾的!”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只要那些‘舌头’断得够快、够彻底,让线索没得干干净净,查不出真正的‘凶手’,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皇上日理万机,何必非要为一个‘意外’小产,追根究底,弄个水落石出呢?”
曹琴默内心疯狂懊悔,早知道当初丽嫔那蠢货被甄嬛装神弄鬼吓疯的时候,就该想办法捞她一把!好歹是个现成的替罪羊!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华妃身边就剩自己这一个小弟了……
以后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黑锅铁定第一个扣自己头上!这买卖,真是亏到姥姥家了!纯纯大冤种!
华妃闻言,神色微微一滞。
她盯着曹琴默那张看似恭顺实则暗藏精明的脸,眼珠转动,飞快地权衡着。
是啊,真让曹琴默顶罪?那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宫里谁不知道曹琴默是自己的人?她做了恶事,自己这个“主子”能摘干净?!
皇上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必定对自己印象大打折扣,觉得她驭下无方,甚至……心思歹毒。
可如果像曹琴默说的,让所有证人都“意外”地再也开不了口,死无对证……
那么就算满宫的人心里都怀疑是她年世兰干的,没有证据,皇上又能如何?怀疑终究只是怀疑,时间一长,自然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