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方树根把板车在急诊室门口停稳,“娘,你扶着车,我把花妹扶下来。”。
方树根妈手握着车把固定着车身不动。方树根在一边弓着腰把花妹抱起来,“你撑住我,我慢点儿挪。”他说话时气息都不敢重,生怕碰着花妹的疼处,板车微微晃了晃,他赶紧用脚抵住车轮。
花妹咬着牙,借着两人的力气慢慢直起身,腿刚沾地就打了个软,方树根赶紧往下蹲了蹲,让她的重量多靠在自己身上。“医生,医生,我老婆快生了!”
看着穿白大褂的医生接过花妹往产房里走,两人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点,方树根擦了擦额头的汗,发现手心早攥得满是湿痕。
产房门口那盏“分娩室”木牌灯,用红漆描了边,亮得有些昏沉。门口摆着两张掉漆的长木椅,椅面磨得发亮。
方树根妈搓着手在产房门口来回走,鞋底蹭着水泥地,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揣了只慌慌的兔子。
方树根把花花往身边拉了拉,“别怕,”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妈妈生了,肚子就不痛了。”
墙面上贴着张泛黄的“产妇须知”和“育儿知识”,边角卷了翘,被风吹得“哗啦”响,方花花抬头盯着上面的画像。
产房的门“吱呀”开了一条缝,医生探出头喊,“生了,是个儿子。”
方树根忙拉着花花跑过来,“医生,那花……”刚要问花妹的情况,门“砰”地又关上了,把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方树根妈猛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抵在鼻尖前,连呼吸都放轻了,“谢谢老天爷,谢谢……”她嘴里反复念着,肩膀轻轻晃了晃,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了翘,像是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连合十的手都松快了些,她拍了拍方花花的肩膀,“花花,你有小弟了。”
看着奶奶的高兴劲,方花花脸颊鼓了鼓,也忍不住笑起来,“弟弟呢?”
“等下医生会抱出来。”方树根妈看着产房的门。
等护士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娃娃出来,方树根妈赶紧抱过来,手在衣角上蹭了又蹭,才去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脸蛋。
娃娃闭着眼哼了一声,她立刻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哎哟,树根你看。这眉眼,跟你小时候一个样!”
第二天出院回家,方树根妈一路抱着孩子跟在板车旁,路上见到村里的人都笑着打招呼。
“花妹生了啊?”遇见的人问。
“嗯,生了,生了个儿子。”方树根妈乐呵呵地回应,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笑得合不拢嘴。
“那就好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是最好的了。”
“对喔,对喔!”她应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到家把花妹和儿子安排到床上,就催树根,“杀一只鸡给花妹补补,吃点好的,奶水才会足。”
一切都如愿,日子好像是真的要往好里走了,可任路通的到来,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里。
这几年,任路通都在等着方树根妈,当初方树根妈说等花妹再生一个孩子,就不管他们,跟他来山上的。
他算算时间,花妹差不多已经生了。这次下山来,他特地来方树根家一趟。
方树根妈在房间抱着方树根儿子,逗着他,“弟,吃饱饱了吗?吃饱了快快长大。”
花花一个人蹲在门口,手里拿着根草茎,引着蚂蚁爬来爬去。
“花花。”任路通喊了一声。
“昂!”花花拽着草茎,抬头看了一眼他,站起来歪着脑袋向后退了几步,歪着脑袋打量她。
“真是花花啊,都这么大了?”任路通对她笑了笑,“花花,你不认识我了?”
花花慌忙跑进屋,“奶奶,妈!”
任路通也跟着走进来,方树根妈一转头看见他愣住了,“路通,你怎么来了?”
花妹正靠在床头,看见任路通好像想起了什么,这个人,这个人……,花妹身体微微发抖,嘴唇抿的紧紧的,手指攥着被角,指节都泛了白。
“我下来领点东西,就过来看看。”任路通的目光扫过花妹,又落在方树根妈手里的孩子,“花妹生了?”
“生了,是个儿子。”方树根妈抱过去,想给他瞧瞧。
“我算着时间也应该……”
任路通话还没说完,花妹冲过来了,一把从方树根妈手里夺过孩子,嘴里“我囡,我囡,”地喊着。
“花妹,你胡说些什么呀?这是你的儿子。”方树根妈急得去拉她。
“我囡,我囡呢?”花妹四下看看,又看向怀中的儿子,盯着他发愣。花妹一把拉开襁褓,看着下面的男孩生殖器,嘴里念叨着,“不是我囡,我囡呢?”
看到花妹这个样子,方树根妈也随着她的话说,“是是是,是你囡,来,把囡包起来,不要给冻着了。”方树根妈慢慢地把襁褓给盖上包起来。
花妹嘴巴还在嘟囔着。
“好了,花妹,你抱着,我去给你做好吃的。”方树根妈走出房间,任路通赶紧跟着她出来。
“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方树根妈要往厨房走,手腕却被任路通抓住了。
“我想吃你。”任路通贴近她,连呼吸都喷在她耳边。
方树根妈推开他,“老不正经,别被邻居看到了。”她往四周扫了一眼,往她自己睡的房间走。
任路通紧随其后,一进门就把门栓插上。两人迫不及待地相互撕扯着衣服裤子,屋里的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正当两人都在尽兴时,“砰砰砰!”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花花急促的喊声,“奶奶,奶奶,妈拿着剪刀。”
“花花,什么事?”在任路通身下的方树根妈脸转向门口。
“剪刀要剪弟弟。”
“啊?”方树根妈一把推开任路通,胡乱地抓起裤子往身上套,边拉裤子边跑向门口。
“花妹,花妹!”方树根妈颤抖着跑向她屋里。
襁褓打开摊在床上,儿子躺在上面光着身子。花妹拿着剪刀在一旁哆嗦着,“不是囡,这不是囡。”
“花妹,你干什么?”方树根妈的声音都变调了。她冲过去一把抱起孩子,身子还在发抖,“你神经到这地步了!要剪剪你自己!”
方树根妈怀抱着孩子走到门口对花花喊了一声,“你也跟我出来。”
花花手指着花妹,“妈,我妈!”
方树根妈腾出一只手,把花花也拉出来,“让她一个人在这里作,疯的越来越没样子了。”
任路通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到厨房来。”方树根妈说了句,任路通跟过去。
“花妹真是越来越疯了!”方树根妈胸口还在起伏着,“她刚才拿着剪刀,诶哟,我的弟呀,”方树根妈把孩子捧在前面,“幸好奶奶赶得及,不然,要不然……”方树根妈打了个寒颤,想都不敢想。
任路通知道此时他不该提叫方树根妈跟他去山上的事,坐在一边不吭声。
慢慢地,方树根妈从刚才的惊讶中有点缓过来了,“路通,你饿吗?我给你煮碗面。”
“不用了,我要趁早回去,还要去山上。”任路通低下头,顿了顿说,“你先在家带孩子吧。”
方树根妈眼里噙着泪水,“我也想跟你去,以为花妹生了儿子,就让他们自己过日子就好了,现在这,这个疯子,连自己生的小孩的都不知道带了,我怎么能放心地去?”
任路通摸了下鼻子,又揉揉眼睛,扯出一丝勉强的笑,“那就再等等吧,等孩子再大一点,好放手了再去。”
“嗯!现在家里这个情况我不能走。”
任路通离开了,方树根妈抱着孩子,把花花叫过来坐在旁边,“花花,你是姐,要带弟弟的,要对弟弟好的。你妈带不了,你大了要带着弟弟。”
花花从小就有了要带好弟弟的任务。
方树根妈再也不敢让花妹一个人带儿子了,只是要吃奶了送过去,看着她喂奶,喂好了就抱回来。
这个孩子,就由方树根妈自己带着,一手带大的孩子就更加多了一份宠爱和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