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棠跌跌撞撞地推开门，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卫生间。
冰凉的水流扑在脸上，才勉强冲散几分混沌。因为今天有徐洋在旁边拦着，她并没喝到尽兴——可脚下还是软绵绵的，像是踩着一团虚浮的棉花。
刚一推开门，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她直接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许湛一把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
“跑出去喝酒，也不知道提前告诉我一声？”他低声数落，手上却温柔地为她脱去鞋子。
“我就要喝！卓玛比我喝得还多呢！”她含糊地反驳，声音里带着娇嗔。
“好…。”他无奈应声，帮她脱下外套，理顺头发。“难受吗？”掌心贴了贴她的额头。
“你别碰我！”她突然抬手挥开他，语气里带着委屈，“你不是喜欢周欣然吗？”
许湛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才慢慢拉过被子替她盖好。“谁说我喜欢她……”他声音很低，仿佛只有在她醉得糊涂的时候，才敢泄露一丝真心。
夏小棠晕晕乎乎的，却准确捕捉到了这句话。“那你喜欢我吗？”她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许湛把她的手轻轻塞回被子里，避开了她的目光。“快睡吧。”
“你别走……”她忽然挣扎着坐起来，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把发烫的脸贴在他背上。“许湛……周欣然她想害死我……”
他整个人骤然僵住。转过身，他紧紧盯着夏小棠——她竟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可她眼神依旧迷离，呼吸间酒气氤氲，他悬起的心又缓缓落下，只当她是醉后呓语。
夏小棠却趁势靠进他怀里，声音轻得如同梦呓：“许湛……你抱抱我……”
许湛终于不再克制，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甚至有些感谢徐洋——若不是这场酒，他又怎能有这片刻近乎偷来的亲密。
夏小棠有些发懵。她没料到许湛真的会抱她，更没想到他的拥抱这样紧、这样烫。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痒。她一动不敢动，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掌心一遍遍抚摸过她的长发和脊背。
那一刻，她突然有点想哭。是不是只有在她喝醉的时候，他才肯流露出这样的温柔？
仿佛过了很久，许湛才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他轻轻地将她放回枕间，为她掖好被角。
---
许湛在床边静静坐了一会儿，目光描摹着夏小棠的睡颜。
她呼吸渐渐平稳，长睫在眼下投出柔和的阴影，似乎真的睡着了。
轻轻用指腹抚过她的眉，眼，鼻…再到唇…
夏小棠胸腔里那颗心正擂鼓般狂跳。许湛…他真的……？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指尖近乎贪恋地拂开她颊边一缕碎发。
然后，俯下身…温热的、柔软的触感极其小心地落在她的唇角。
夏小棠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头顶，灼烧感迅速蔓延开来。她用了全部意志力才维持住平稳的呼吸…
这一吻带着无尽的克制与眷恋…
却在他流连之际贪婪地一再加深…
此刻的许湛是如此温柔…带着滚烫的呼吸在她的唇上辗转…
夏小棠忍不住嘤咛出声…许湛趁机更深地试探…
“小棠…”呼吸纠缠间…他唤出她的名字…声音哽咽，似乎有太多的苦楚和眷恋…
夏小棠尝到一丝咸涩…是眼泪吗？
为何…会莫名心疼眼前这个男人，她努力克制的情绪…夜幕中，彼此的心跳与呼吸交错，一个清醒地沉沦，一个糊涂地清醒…
最后，许湛依依不舍地起身，他再次抚上她的脸颊，眉眼……
带着深深地眷恋…关门离去…
关门的那声“咔哒”轻响，如同一个开关，彻底掐断了夏小棠几乎要绷断的伪装。
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被那一个吻抽空了所有力气。
脸上被他指尖抚过、唇瓣被他温柔侵占的触感还在，灼烧般地鲜明。
那小心翼翼的珍惜，那克制又贪恋的深入，那滴落在她唇间咸涩的眼泪……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里疯狂回放……
他爱她！
这是她借着酒劲，装醉得出的结论！这个认知让她心里闪过一丝雀跃……
可是，为何他爱得如此痛苦，如此隐忍，如此……见不得光。
为什么？
如果他爱她，为什么要推开清醒的她？为什么只敢在她“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才敢拥抱她，亲吻她，流露那撕心裂肺的眷恋？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嘴唇的温度和柔软的压迫感。
这算什么呢？许湛？
一个只能在黑暗中偷来的吻，一份只存在于她“昏迷”时的深情。
这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她难受。他宁愿对着一个“沉睡”的假象倾吐爱意，也不愿给醒着的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她环抱住自己，只有一种从内而外蔓延开来的冷。
原来这就是他给的答案。
——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
夏小棠慢慢地躺了回去，拉高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连脑袋都蒙了进去。
窗外月色清冷，室内一片孤寂。
这个夜晚，她偷窥到了他最深的秘密，却也更加迷茫…
……
两天后，夏小棠将一份《离婚申请书》轻轻放在桌上。
她不想再让这段感情继续消耗自己了。她需要走出去，喘一口气。
她已经签好了字，财产方面没有任何争议，什么也不要，只打算安静离开。
许湛接过那张纸时，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夏小棠语气平静，告诉他，只要两人都签完字，再拿到齐校那里盖个章，一切就结束了。
她把所有流程都打听清楚了。
齐振国接过申请书，仔细看了一眼，皱起眉：“许湛……你怎么还没签字？”
“现在签。”他说着就要伸手拿回申请书。其实，他一直都没忍心签下自己的名字…
齐振国却抬手拦住了他。“我知道小棠的身份对你事业有影响，我正在向上边争取……我的意思是，再等等。”
“没必要了，迟早的事。”许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真舍得？”齐振国注视着他，“再说，现在离婚，你让她怎么生活？搬还是不搬？就算真要离，也等临走再说！”
他把那张纸折好，果断收进抽屉。“我先保管，过段时间你再来找我。”语气不容反驳。
许湛没再坚持，默然转身离开。刚走出行政大楼——
“阿湛！”
周欣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色苍白：
“阿湛……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