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吴敬业的办公室。
吴敬业见到许湛,略显意外地站起身,热情地握住他的手:“许湛,这一趟辛苦了。”
“教授,明天开始复刻数据。”许湛语气平静,“实验室管控极严,纸片都不能带出。我只能靠记忆慢慢重现。”
“好!需要什么尽管提,我全力支持。”吴敬业爽快应道。
许湛微微皱眉:“但我心里没底,怕……”
“怕什么?”吴敬业打断他,声音压低,“许湛,你之前提供的东西,已经算是迈出那一步了。现在你我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被发现……”
“放心!”吴敬业拍拍他的肩,“稍有风吹草动,我立即安排你出国。你这样的才华,到哪里都会受重用,绝不会被埋没。”
周欣然站在一旁,轻声插话:“阿湛,你在这里兢兢业业,吃了多少苦,才拿几个钱?只要跟着我们,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她上前想抚他的肩膀,却被许湛侧身避开。
“你……”周欣然眼神一黯。
许湛直视她:“你和七所的李汝光,是什么关系?”
周欣然瞬间僵住,脸色微变:“谁告诉你的?”
“我回来的当天就去找你,在你宿舍楼下,亲眼看见你上了他的车。”许湛声音冷峻,“你在车里吻了他。”
这些细节,齐铭早已在他回来第一时间告知。
周欣然面色苍白,无言以对。
吴敬业见状开口打圆场:“许湛啊,别太计较。欣然也是为了扩大我们的联络网,不得已做些牺牲。”
许湛目光仍锁在周欣然脸上:“那当初接近我,也是这个目的吗?”
周欣然眼泪滚落,摇了摇头——她对许湛,是真的动了心。
许湛转开视线:“教授,我先走了。”
他转身离去,周欣然追到走廊:“阿湛!”
许湛停步回头,暮色中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直:“欣然,为了你,我离了婚,背尽骂名。可你……”他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吧。”
说完他大步离开,再未回头。——他现在已经入局了,不需要再和周欣然纠缠。
周欣然靠在墙边泣不成声。
吴敬业走出来,语气不耐:“哭什么?既然他已是我们的人,还怕他飞了不成?”
“教授,你让我拉拢这个、讨好那个……可现在,我只想和许湛安定下来。”
“糊涂!”吴敬业动怒,“拉拢那些人,你没得到好处?发展李汝光这条线,上面的奖励你可没少拿!数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这种话?”
吴敬业嗤笑一声,将周欣然拉近:“你呀,戏演到这一步就够了。他已经湿了鞋,难道还能回头?你看他刚才的反应,胆小、愤怒、嫉妒……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就是最好掌控的棋子。”
说完,他哈哈大笑着走回办公室…
……
夏小棠和徐洋并肩走在初春的校园里。
她的肚子日渐隆起,身子却依旧清瘦,走起路来不得不微微后仰,一只手时时撑着后腰。
早晨照镜子时,她觉得自己浮肿而苍白,陌生得让人沮丧。这让她格外想念母亲——当年母亲怀着她时,是否也这般辛苦?
“累了就歇一会儿。”徐洋放慢脚步,留意着她的状态。
“没事,”夏小棠摇摇头,声音坚持,“总要走一走的,不然往后肚子更大,只怕更走不动了。”
当他们拐过小花园的那条岔路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视野里。
——许湛!
几人同时微微一滞。
许湛的目光落在夏小棠隆起的腹部,随即转向徐洋,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的弧度,“恭喜。”
徐洋迅速反应过来,客气地点头:“谢谢许老师。”
夏小棠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许湛的目光快速扫过她苍白的侧脸,眼中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黯然。
他朝徐洋略一颔首,便从他们身旁走过。
她既不愿见他,他离开便是。
“你等一下!”身后传来夏小棠的声音。
许湛顿住脚步,转过身。
只见夏小棠已径直走到他面前站定。
她仰头直视他的眼睛,还未开口,泪水已先滚落。
“为什么……”她声音发抖,质问中含着无法言明的痛楚——她问的是父亲的事,那个名字此刻却沉重得无法出口。
“为什么……?”她再次追问,哽咽得几乎难以成声。
许湛看着她,嘴唇微张,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承受着她的目光。
“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夏小棠几乎是用尽全力喊出这句话,泪水决堤般涌出。
“对不起……”许湛的声音低哑,眼神里透着无措。
夏小棠猛地举起拳头朝他挥去,却被疾步上前的徐洋一把攥住手腕。“小棠!冷静点!”
她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拳头无力地垂下。
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最后看了许湛一眼,眼神里满是委屈、失望与心碎。
最终,她转过身,由徐洋扶着,一步一步缓缓离去。肩头还有一些耸动,她还在哭…
许湛僵立在原地,目光紧锁着那个远去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走廊尽头。
周遭恢复寂静,他这才缓缓垂下眼,看向自己那只止不住颤抖的手。
……
许湛每天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日以继夜地不停地写。他必须炮制出一份看似严谨深入、实则暗藏误导的研究成果。
这项任务耗费的心力,竟比他在戈壁滩实验室里攻克真正的技术难题更为艰巨。
他必须在半个月之内交给他们第一份数据。这是计划的关键一步。
他清楚地知道,手中这份真假参半的数据,是他打入那个庞大犯罪网络核心必须付出的“入场券”。
他不停地写,反复地算,逐行逐句地核对。
一遍遍推演,确保每一个细节都无懈可击,每一组数据都需经得起推敲,因为审阅这份报告的,绝非等闲之辈。
他必须让对方相信他的“诚意”,同时又不能给出真正有价值的情报——这其中的分寸,需要极致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