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林间穿过,吹得雾气翻涌。我站在原地,目光未移,掌心紧贴药篓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头裂地熊已冲至眼前,巨爪撕开空气,带起一阵闷响。泥土在它脚下崩裂,整片地面仿佛都在震颤。我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半步,借着最后一瞬的清明,将精神力灌入胸前玉佩。
血色丝线自识海蔓延而出,如蛛网般织成一片虚影。它的动作在我眼中骤然变缓——左前爪高高扬起,肩胛微沉,劲风将至之前,肌肉先有细微抽动。这是扑击前兆。
我侧身跃出,脚尖点在斜坡石块上,借力翻滚。巨爪擦肩而过,身后古树轰然断裂,碎木四溅。药篓被飞石划破一道口子,但我顾不上这些。
落地时膝盖一软,体内灵力滞涩不畅。昨夜寒髓布帛封住玉佩气息,也连带压制了我本就不通的经脉运转。此刻强行催动因果回溯,识海嗡鸣不止,耳中似有铜铃震荡。
裂地熊低吼一声,转身再扑。这一次,它口中喷出一团黑雾,腥臭扑鼻,落地即蚀土冒烟。驱兽符?不对,这毒雾来得蹊跷,绝非野兽本能所发。
我屏息贴地滑行,躲入一块巨岩之后。背脊抵着冰冷石面,呼吸压到最轻。血色丝线仍在眼前跳动,映出妖兽喉部鼓动的节奏——每一次喷吐前,颈部血管都会突兀一胀。
这不是偶然出现的妖兽。
它是被人驯养、操控的杀器。
我伸手探入怀中,指尖触到一枚温热的时空碎片。脑海中闪过万法摹刻的兑换界面,墨色卷轴缓缓展开,中央浮现出“震地劲”三字篆文。
代价是三倍灵力反噬。
可现在已无选择。
默念启动,碎片化作流光没入掌心。刹那间,一股灼痛自丹田炸开,顺着经脉直冲四肢百骸。我咬牙忍住,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一滴砸在岩石上,洇开暗痕。
与此同时,裂地熊再度冲锋,双爪猛拍地面。震波席卷而来,我提前预判,向旁翻滚,同时右掌狠狠拍下。
轰!
脚下土地应声塌陷,裂纹呈蛛网状扩散。那妖兽立足不稳,前肢陷入坑中,发出一声暴怒嘶吼。它挣扎欲起,却被我抢得一线喘息之机。
我靠在岩壁,胸口剧烈起伏,喉咙泛甜。反噬之力仍在体内肆虐,五脏六腑如同被铁钳绞拧。但我知道,这一击虽未能伤其根本,却已打破它的攻势节奏。
赵坤呢?
我扫视四周,雾气浓重,视线难及十步。可我记得清楚,他们原本跟在我身后不远处。如今却连一丝脚步声都听不见。
逃了?
不,是早就计划好要让我独自面对。
我强撑起身,沿着来路退了两步。途中经过一棵歪颈松,树根处泥土尚新,正是我埋下锚点的位置。可当我以神识探去,却发现那里的空间波动极其微弱,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有人动过我的锚点。
不是误触,而是精准破坏。能察觉时空锚点的存在,说明对方要么精通阵法,要么……接触过类似的力量。
我心中警兆更甚。
正欲再退,忽觉地面又是一震。裂地熊挣脱陷坑,双目赤红更盛,周身妖气翻腾,竟开始朝我埋设锚点的方向冲去。
它不是在追我。
它是在摧毁退路。
我猛地醒悟——这妖兽行动之间,必有符阵牵引!否则不会如此精准地锁定关键节点。
来不及多想,我再次催动因果回溯。血色丝线交织成网,捕捉它每一次转向的细微停顿。果然,在它左转前的刹那,林中某处传来一丝极淡的灵力波动,如针尖刺入神识。
东南方,二十丈外,有埋伏。
不是赵坤亲自操控,便是他背后之人设下的控妖阵眼。
我佯装力竭,踉跄几步后单膝跪地,右手撑地,药篓滑落在侧。裂地熊见状低吼逼近,步步紧逼,直至距我不过三步。
腥风扑面,它张开巨口,獠牙森然。
就在它扑下的瞬间,我左手猛然按向地面——引爆锚点残余能量。
一声闷响,空间扭曲刹那,反冲之力将我推向斜上方。我借势腾空,右脚蹬上旁边树干,翻身跃向树冠层。枝叶哗啦作响,我在空中勉强调整姿态,抓住一根横枝,荡向另一棵古树。
裂地熊扑空,巨首撞入泥中,怒吼连连。
我伏在树杈间,不敢大意。低头看去,那妖兽并未追击,而是调转方向,再次奔向锚点位置。它用利爪疯狂刨挖,泥土飞溅,最终将那枚沉入地底的碎片扒了出来。
碎片表面光芒一闪,随即熄灭。
锚点已毁。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这不只是杀人灭口,更是要斩断我所有后路。他们知道我有手段逃生,所以提前布局,步步为营。
这些人,根本不怕我活着回去。
因为他们早已准备好下一个罪名。
待我返回宗门,只会是一个“擅闯禁地、惊扰妖兽、致同门失散”的罪徒。而赵坤等人,则会安然无恙地站出来作证。
我缓缓滑下树干,双脚落地时膝盖一颤,险些跌倒。反噬尚未消退,体内经脉仍如火烧,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我必须回去。
不能死在这里。
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我真的被困住了。
我沿原路折返,穿过那条窄道。雾气渐稀,视野开阔起来。行至第二岔口,我停下脚步,蹲身查看地面。
脚印清晰可见——四组不同的鞋痕,皆指向主道方向。其中一人步伐急促,足弓内侧受力明显,正是赵坤惯有的行走姿态。
他们确实撤离了。
而且走得匆忙,甚至没来得及掩盖痕迹。
我取出随身匕首,在附近树皮上刻下一道浅痕,作为标记。若日后有人查证,此处便是他们弃我于险境的铁证。
继续前行,终于望见谷口守关弟子的身影。阳光洒在山门前的石阶上,暖意扑面而来。我脚步一顿,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将药篓挎回肩头。
篓中仅剩两株寒心草,叶片沾满尘土。不多,但足够交差。
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踏上归途。
山路蜿蜒,身后青雾谷深处依旧妖气弥漫。我不曾回头,但心中明镜似的清楚——今日之事,绝非一场简单的采药任务。
赵坤敢动用成熟期妖兽,背后定有长老级人物默许。而那控妖符阵的存在,更说明有人精通阵法与驭兽之术。丹香阁?宗正院?还是……
我摸了摸胸前玉佩,裂纹比昨日更深了一分,触手微烫。
系统界面悄然浮现一行血字:“借刀杀人,因果缠绕”。
我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
广场守卫见到我孤身归来,神色微变。一人上前拦住去路:“你组员呢?”
“走散了。”我平静道,“谷里有妖兽,他们先撤了。”
“就你一个人活下来?”
我看着他,忽然一笑:“你觉得,我会死在那种地方吗?”
他怔住。
我越过他,走向执事殿。肩上的药篓晃了一下,一根枯枝从中掉落,摔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