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幽蓝光芒尚未褪去,那道低沉的声音仍悬在废墟之上,像冰水渗入骨缝。我拉着南宫璃退到断柱之后,背脊紧贴冰冷石面,掌心的玉佩微微震颤,提醒我危险未解。
她靠在我身侧,呼吸轻而稳,指尖却悄然扣住了我的手腕。
“不是陷阱。”她低声道,“那声音……认得我。”
我没有松开戒备。四周跪伏的守卫一动不动,长戟拄地,头颅低垂,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的木偶。可方才他们齐刷刷转向我们藏身之处的眼神,绝非死物所能拥有。
“它说‘守门人已至’。”我盯着祭坛中央仍在流转的符文圈,“你听出什么没有?”
她闭了闭眼,眉心朱砂泛着微光:“像是某种仪式的接引词。我在宗门古籍残页上见过类似的句式,用于确认圣女归位。”
我心头一动。此前她只说自己是被迫封印伏羲残魄的容器,可若这祭坛真有传承机制,那她的存在,或许并非偶然。
“你还能感应到体内的力量波动?”我问。
她点头:“它在回应,但很克制,像是在等待下一步动作。”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取出一枚时空碎片,指尖用力,将其嵌入脚边裂开的石缝。温热的碎屑渗入地面,时光锚点悄然成型——一旦局势失控,我们能在瞬息撤离。
“我去查碑文。”我说,“你以精神力探查空气中的残留波动,别深入,察觉不对立刻收手。”
她看了我一眼,轻轻颔首。
我俯身前行,沿着祭坛边缘的残碑逐一查看。风霜早已蚀尽大半文字,唯有几块深埋于塌墙下的石板保存稍好。我凝神催动因果回溯,识海中血色丝线交织成网,眼前画面倒流——百年前的一日清晨,两名执笔弟子立于碑前,墨迹未干,正拓印铭文。
血线勾勒出残缺字迹,我迅速拼凑:
“以圣女之躯为器,承前任宗主遗志,镇时空裂隙于未启之时……若容器归来,则守门人现,门将启。”
我瞳孔微缩。
这不是封印,是**传承**。
我立刻转身,见南宫璃正蹲在一角符石旁,指尖轻触表面,神情凝重。我快步上前,压低声音:“别强行读取!”
她没回头,声音却有些发颤:“我已经看到了……那个女人,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扶住她肩头,助她起身。她踉跄一步,我顺势揽住她手臂,感受到她体内灵力轻微紊乱。
“你说什么?”
“刚才……有一段记忆碎片。”她喘息片刻,“一名白衣女子步入祭坛,自愿接受封印。长老们称她为‘初代容器’,说她将肩负开启与关闭之责。最后的画面里,她胸口浮现出和我现在一样的纹路。”
我脑中轰然作响。
原来南宫璃并非因伏羲被逐时仓促封印才成为容器,而是这一代的继承者。所谓的病弱体质,不过是封印启动后的自然表现;而她能引动虚影干扰阵眼,也不是意外,是血脉深处早已铭刻的权能。
“所以你不是被选中,”我缓缓道,“你是回来的。”
她抬眼看向我,目光复杂:“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错误,是宗门用来囚禁邪念的牢笼。可现在看来……我本就是钥匙。”
我握紧玉佩,思绪飞转。若此地确为传承之所,那祭坛尚未完全激活,说明还缺某个环节。而那句“门将启”,分明意味着有人已在推动开启。
“再试一次。”我说,“这次我护你经脉,你主动靠近祭坛中心,看看能否触发更深层的信息。”
她犹豫片刻:“可若触动封印反噬……”
“我会拉住你。”我打断她,“而且,我们已经避无可避。”
她终于点头。
我扶她走向祭坛,脚步踩在符文交错的地面上,每一步都格外谨慎。符文并未攻击,只是随着我们的接近,幽蓝光芒再度亮起,一圈圈向外扩散,如同水面涟漪。
我在她身后站定,一手按住她后心,将自身灵力缓缓输入。她身体微僵,随即放松,呼吸渐缓。
“准备好了。”她轻声说。
她抬起手,掌心朝向祭坛核心,口中吐出一段古老音节。那声音极轻,却仿佛穿透了时间,落在每一寸残破的石壁上。
刹那间,符文全数亮起,闭环光路瞬间完成。祭坛中央升起一道半透明光影,形如星图,九处节点悬浮其上,其中一处正位于她心口对应位置,微微闪烁。
我死死盯着那星图,只见节点之间由细线连接,构成一座庞大阵法的雏形。而在最顶端,标注着一个名字——
“伏羲。”
南宫璃猛地一颤,我立刻加力稳住她。
星图缓缓旋转,一行小字浮现于光影之下:
“容器已归,门将启。”
光影散去,祭坛重归寂静。
我缓缓收回手,却发现她指尖冰凉,唇色略显苍白。
“你还好吗?”
她摇头:“不是反噬……是共鸣。那星图,是封印的核心结构。九个节点,分别对应大陆九大灵脉枢纽。只要其中一个被外力强行激活,整个封印就会开始松动。”
我心中一凛:“极北之地的异象,就是有人在撬动节点?”
“不止。”她望着祭坛边缘那些依旧跪伏的守卫,“这些守卫……他们的姿态,和我在记忆碎片里看到的仪式侍卫一模一样。他们不是傀儡,是‘守门人’的具象化存在。每当圣女归来,他们就会苏醒,执行接引之礼。”
我冷笑:“接引?更像是在等钥匙开门。”
她忽然抬头:“萧烬,如果我是容器,那‘门’是什么?伏羲想打开的,究竟是什么?”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此时,祭坛最外圈的一块符石突然自行翻转,背面刻着的半截铭文显露出来:
“守门者归位,则启——通界之门。”
我盯着那行字,脑中闪过无数可能。
伏羲并未真正死去,他的残魄寄于南宫璃体内,只为等待这一刻。而所谓“前任宗主被逐”的真相,恐怕远比宗门记载更加黑暗。他不是失败者,他是布局者。百年之前,他就已设下这套仪式,让圣女一代代传承,只为等一个能真正唤醒封印、打开通界之门的继承者。
而南宫璃,正是最后一环。
我低头看她,发现她正凝视着自己掌心。那里,一道淡金色纹路正缓缓浮现,如同烙印初成。
“它在觉醒。”她说,“我不再是单纯的容器了。我是……守门人。”
我握住她的手,力道加重:“那你记住,门由谁开,也由谁关。”
她转头看我,眼中映着残光,竟有一丝释然。
远处,钟声再度响起。
第一响,祭坛边缘的守卫手指微动。
第二响,他们膝盖离地,缓缓起身。
第三响,长戟抬起,指向祭坛中央。
我和南宫璃对视一眼,同时后退半步。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她指尖的金纹越来越亮,像火种燃入血脉。
我握紧短剑,指节泛白。
祭坛中央的符文,再次开始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