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萧家议事厅的青铜鹤灯尚未熄灭,灯芯余烬在微风中轻颤,映得梁柱间雕纹忽明忽暗。我立于东柱之侧,掌心贴着冰凉石壁,指尖残留着昨夜岩缝中血迹渗入的触感。那滴血的偏移,如一根无形丝线,牵着我自断魂谷归来,直抵此地。
厅中九位长老已列席而坐,大长老居中,目光沉如古井。我未等传唤,便上前一步,将一方布帛铺于案上——其上以精血摹写的三字符纹,在晨光下泛着暗红微光。
“此符出自外族高层体内,非其本族所创。”我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它吞噬灵力,扭曲经脉运行轨迹,若放任其蔓延,不出三月,萧家灵脉将如枯藤般寸寸崩解。”
三长老冷笑出声:“庶子妄言!外患未平,你竟敢以幻象惑众,图谋分兵?”
我未动怒,只悄然闭目一瞬。血色丝线自识海蔓延,因果回溯悄然启动。长老们的神情在眼前放缓,二长老袖口微不可察地一颤,灰烬自袖角滑落,无声坠入案下阴影——与祭坛残灰同色。
“非我妄言。”我睁开眼,指向符纹中心那如眼般的符点,“昨夜子时,极北天际黑云凝环,与此符共鸣。若诸位不信,可遣人查验断魂谷东脊岩壁血阵——那滴血,已自行偏移一线。”
厅内骤静。大长老眉峰微动,终于开口:“你欲如何?”
“分头行动。”我躬身,语气不卑不亢,“主力清剿外族残部,由大长老统率;我带小队北上,追查符文源头。若三日内无果,愿受族规责罚。”
五长老忽道:“既涉机密,当有嫡系随行监督,以防……私心作祟。”
我垂眸,指尖轻抚剑柄。剑穗沾着断魂谷的尘土,尚未洗净。片刻后,我抬首,竟点头应允:“可。但追踪需隐秘,队伍不得超过五人。”
五长老一怔,未料我如此爽快。
“我提议,萧寒、萧远二人随行。”我提笔在名册上落字,笔锋顿了顿,“旁支子弟,无嫡庶之争,亦无利益纠葛,更可信。”
笔尖墨迹未干,我已收笔。萧寒之名落下时,指腹微微发烫——那年寒冬,他偷偷塞入我怀中的药草,曾让闭塞经脉短暂通畅。如今,这枚棋子终于落盘。
议事厅外,风穿廊而过,吹动檐角铜铃。我缓步而出,未归居所,反向地脉枢纽行去。守卫见是我,欲阻,我亮出大长老亲授的玉令:“奉命巡查防御漏洞。”
地底灵脉如蛛网密布,青石甬道深处,灵气如雾流转。我行至核心节点,确认四周无人,掌心悄然覆上玉佩。裂纹依旧,然昨夜那幽光一闪,已在我心中刻下疑影。
一枚时空碎片自识海浮现,幽蓝微光流转。我以舌尖血为引,默念规则:“一旦有灵力波动指向极北方向,即刻触发幻象迷阵——风雪蔽目,百鬼夜行。”
碎片没入地脉,因果律武器悄然生效。玉佩震颤,裂纹深处忽又泛起幽光——与符影同源,如血脉相连。三息后,光敛,玉佩归于沉寂。
我缓缓收手,指尖残留着灵力反噬的刺痛。但这痛,远不及心中翻涌的疑窦。玉佩为何与那符文共鸣?它究竟是谁遗落的残片?又为何选中我?
未及深思,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立即将玉佩藏入袖中,转身,见是执事长老携两名弟子巡查至此。
“萧烬?怎在此处?”
“查漏补缺,以防外敌潜入。”我神色如常,“昨夜归返,总觉得族中气息有异。”
执事长老点头,未起疑心。一行人擦肩而过,脚步声渐远。
我立于原地,望着地脉深处那枚已融入灵流的碎片,心中默念:若有人欲借家族之力阻我北上,这迷阵,便是第一道反制。
回廊尽头,日影西斜。我行至演武场侧门,忽见一少年蹲于墙角,正以炭笔在石板上描画符纹。那纹路歪斜,却隐隐与我所见符影相似。
我驻足,少年察觉,慌忙掩住石板。
“你从何处见过此符?”我问。
少年抬头,眼神闪烁:“前日……外族俘虏口中,提过一句‘归墟之眼’……”
我心头一震。
正欲再问,远处忽传来钟声三响——长老会紧急召集。
我转身疾行,衣袖翻飞间,玉佩紧贴心口,裂纹微热,似有低鸣。议事厅内,诸位长老已重聚,大长老手中握着一封密报,面色凝重。
“极北方向,寒渊边境,三日前突现灵力塌陷。”他抬眼,目光如刀,“方圆百里,生灵尽寂。”
厅中死寂。
我立于东柱之下,缓缓握紧剑柄。剑穗上的尘土簌簌落下,如断魂谷的风。
大长老盯着我:“你所言符文之祸,是否与此有关?”
我未答,只问:“可准我即刻启程?”
“准。”他沉声,“但若你所言虚妄,萧家不会再庇护你。”
我拱手,转身欲出。
“等等。”三长老忽然开口,“你昨夜,究竟去了何处?”
我脚步一顿。
他盯着我袖口未净的灰烬,缓缓道:“这灰……与外族祭坛的,为何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