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最后一周,在霍格沃茨地窖那段紧张又奇特的“同居”生活结束后,哈利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他必须回到女贞路4号,完成暑假最后的“仪式”。
斯内普用门钥匙将他送回了德思礼家门口。
临别时,气氛有些凝滞。斯内普只是站在地窖壁炉的绿色火焰旁,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和减重咒的小包,里面装着他所有的行李。
“按时返校。”斯内普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但哈利敏锐地捕捉到,教授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长了那么一秒,黑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叮嘱,又像是警告。
“我会的,教授。谢谢您…还有格温。”哈利真诚地说。
斯内普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火焰腾起,哈利感到肚脐被猛地一钩,熟悉的眩晕感传来。
再睁眼时,他已经站在了德思礼家修剪整齐、却毫无生气的草坪上。
女贞路4号一如既往地令人窒息。弗农姨父看到他,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看他的电视。
佩妮姨妈则紧张地绞着围裙,飞快地说了句“你的房间…没动”,就躲进了厨房。
达力更是远远地绕开他,仿佛哈利身上带着瘟疫。
哈利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他默默地拎着那个轻飘飘的小包走上楼梯,回到那个狭小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电视的嘈杂声,他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打开小包,开始整理行李。霍格沃茨的校袍叠得整整齐齐,上面还带着地窖里特有的、清苦的魔药气息,这让他莫名感到一丝安心。课本也都是崭新的:《中级变形术》、《标准咒语,三级》、《魔法史》…还有一本用朴素牛皮纸包着书皮的《妖怪们的妖怪书》,哈利小心翼翼地用皮带把它捆好。
在整理的过程中,他发现行李底部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他好奇地打开,里面是几样东西:一小瓶贴着“宁神药剂 - 紧急时服用”标签的魔药(字迹是格温尼维尔龙飞凤舞的字体);一小包独立包装的、看起来像是饼干的点心(哈利认出这是斯内普偶尔会做的、带有安神效果的魔法小食);还有一枚光滑的、带着微温的黑曜石小挂坠,没有任何标记,但哈利能感觉到上面附着微弱的防护魔法波动。
看着这些东西,哈利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一定是格温尼维尔和斯内普教授悄悄为他准备的。
虽然他们嘴上从不说什么,但这些细微的关怀,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让他感动。
他将挂坠小心地戴在脖子上,藏进衬衫里,贴身的微温仿佛给了他一种无形的力量。
然而,这种温暖很快被一种隐隐的不安所取代。他知道小天狼星越狱了,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虽然斯内普教授和格温尼维尔已经教给了他大脑封闭术,邓布利多教授也保证霍格沃茨是安全的,但一想到有一个疯狂的杀人犯在外面游荡,随时可能来找自己报仇,哈利的后背就一阵发凉。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闪电形伤疤,它最近一直很安静。但哈利总觉得,有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在德思礼家最后的日子过得沉闷而煎熬。哈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复习功课,练习大脑封闭术(他按照斯内普教授的要求,每天都会花时间冥想,巩固自己的精神壁垒),或者只是看着窗外,期盼着九月一日的到来。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开学的前一天晚上到了。哈利早早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各种念头在他脑海里盘旋:布莱克会来霍格沃茨吗?摄魂怪真的能守住城堡吗?新学期会有哪些新课程?还有…格温尼维尔和斯内普教授,他们的那个“瓮中捉鳖”的计划,到底会怎样进行?
直到后半夜,他才在迷迷糊糊中睡去。
九月一日早晨,哈利在佩妮姨妈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中醒来。他飞快地洗漱、吃早餐(弗农姨父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罕见地没有找茬),然后在弗农姨父“快点滚蛋”的嘟囔声中,坐上了前往伦敦的汽车。
国王十字车站依旧人潮汹涌。哈利推着行李车,轻车熟路地朝着9又3\/4站台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那堵看似普通的墙壁,他的心跳就越快。不仅仅是因为即将回到霍格沃茨的兴奋,更是因为一种…即将见到朋友的迫切。
他深吸一口气,推着车子加速冲向第9和第10站台之间的隔墙。熟悉的穿透感传来,下一刻,他已经站在了喧闹而神奇的9又3\/4站台上。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像一头巨大的、深红色的钢铁怪兽,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停靠在站台边。站台上挤满了学生和家长,猫头鹰的叫声、猫的喵呜声、学生们的欢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哈利!这边!”
哈利循声望去,立刻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罗恩顶着一头更乱的红发,正用力朝他挥手,旁边站着赫敏,她怀里抱着她那只巨大的姜黄色猫克鲁克山,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罗恩!赫敏!”哈利推着车子快步跑了过去,三人立刻拥抱在一起,用力拍打着彼此的后背,仿佛分别了整整一个世纪。
“梅林啊!哈利!你看起来…嗯…好像没怎么变?”罗恩松开他,上下打量着,“在地窖待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会变得跟斯内普一样苍白阴森呢!”
赫敏嗔怪地打了罗恩一下:“别胡说,罗恩!”然后关切地看着哈利,“你还好吗,哈利?一切都顺利吗?”
哈利看着两位好友真诚关切的目光,心里暖洋洋的。“我很好,真的。”他笑着说,“虽然训练很辛苦,但…我学到了很多。”他没有细说大脑封闭术的事情,这是邓布利多教授的要求,也是为了保护罗恩和赫敏。
“那就好!”罗恩松了口气,随即又兴奋起来,“快看!我有了新魔杖!柳木,独角兽毛,十四英寸!奥利凡德先生说弹性不错!”他炫耀般地挥了挥他的新魔杖。
“恭喜你,罗恩。”哈利真心为他高兴,罗恩的旧魔杖确实该换了。
“我们的课本都买齐了,”赫敏说着,从她的串珠小包里拿出哈利的书单,一一核对,“《中级变形术》、《标准咒语,三级》…哦,还有这本《妖怪们的妖怪书》,可真是够呛,我和罗恩在丽痕书店费了好大劲才制服它们。”
哈利接过书本,感激地道谢。他看着赫敏和罗恩,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涌上心头。无论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回到朋友身边,总是最安心的。
三人好不容易在靠近车尾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空车厢。刚放好行李坐下,火车就发出一声长鸣,缓缓启动了。看着窗外逐渐远去的景色,哈利终于有了一种“真的回来了”的实感。
罗恩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他暑假的见闻——主要是关于他哥哥查理在罗马尼亚研究龙的故事,以及珀西新交的女朋友佩内洛·克里瓦特是多么“像个珀西女版”。
赫敏则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她在图书馆找到一直想找到的书的喜悦和心得。
哈利听着朋友们熟悉的声音,心情放松了许多。他也简单讲了些在地窖的经历(隐去了大脑封闭术的具体细节),重点描述了斯内普教授“惨无人道”的论文批改标准和格温尼维尔那种“杀人于无形”的提问方式,引得罗恩大呼同情,赫敏则若有所思。
旅程平稳地进行了一段时间。售货女巫推着小车过来,他们买了许多巧克力蛙和南瓜馅饼。就在哈利拆开第三个巧克力蛙,看着邓布利多的画片消失在窗口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起初他以为是车窗没关好,但检查后发现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那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不像是温度降低,更像是一种…情绪上的冻结。欢乐的气氛瞬间消失了,罗恩和赫敏也停止了说笑,脸上露出困惑和一丝不安。
“怎么回事?”罗恩搓了搓胳膊,“突然变冷了?”
赫敏皱着眉,看向窗外:“天好像也阴了。”
确实,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消失了,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火车似乎也减慢了速度,车轮发出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和…缓慢。
哈利的伤疤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捂住了额头。
“哈利!你怎么了?”赫敏惊慌地问。
“你的伤疤!”罗恩指着哈利的额头,脸色发白。
疼痛越来越强烈,伴随着疼痛的,是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哈利感到所有的快乐都在迅速流失,脑海里只剩下最黑暗、最痛苦的回忆——妈妈临死前的尖叫声、在德思礼家碗柜里的孤独、面对摄魂怪时的冰冷恐惧…
车厢里的灯开始闪烁,然后啪的一声熄灭了。黑暗笼罩下来,寒冷加剧。
罗恩和赫敏紧紧靠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的脸上也充满了恐惧。
“有…有东西过来了…”哈利艰难地说道,他的牙齿在打颤。他能感觉到,那种吸取快乐和希望的存在,正在靠近车厢。
就在这时,车厢的门被滑开了。一个身披斗篷、身高及天花板的怪物出现在门口。它身上散发着强烈的寒冷和绝望的气息。
哈利的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充满了尖叫声——是他母亲的尖叫声!
“不…不要…”哈利呻吟着,感觉自己快要被黑暗吞噬了。他仿佛看到了摄魂怪那隐藏在斗篷下的、腐烂的手,正朝着他伸过来…
“Expecto patronum!(呼神护卫)”
一个虚弱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一道微弱的、银白色的光芒从车厢门口迸发出来,虽然不像哈利见过的那么强大,却像一根蜡烛,顽强地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光芒照亮了一个站在门口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破旧但干净的长袍、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疲惫的男人。
摄魂怪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干扰了一下,它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地、不甘心地向后退去,最终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随着摄魂怪的离开,车厢里的寒意迅速消退,灯光也重新亮了起来。哈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被冷汗湿透,伤疤的疼痛也渐渐减轻。罗恩和赫敏也瘫坐在座位上,脸色惨白,惊魂未定。
那个施咒的男人靠在门框上,似乎用尽了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看起来很瘦弱,年纪不大,但脸上却带着饱经风霜的痕迹,唯有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透露出温和与坚韧。
“你们…没事吧?”他喘着气问道,声音依旧有些虚弱。
“我…我们没事…”赫敏最先反应过来,她连忙站起身,“谢谢您!先生…您是?”
男人勉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掰成几块递给他们:“吃点巧克力会有帮助。我是莱姆斯·卢平,霍格沃茨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
哈利、罗恩和赫敏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位看起来病恹恹、刚刚用一个微弱咒语赶走了摄魂怪(虽然只是暂时)的男人,就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新教授?
卢平教授看着哈利仍然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残留的汗珠,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关切,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轻声说:“摄魂怪是阿兹卡班的守卫,它们会吸取人的快乐和希望。你对它们的反应…比一般人要强烈得多,波特先生。这很正常,因为你经历过…别人没有经历过的黑暗。”
哈利接过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一股暖流确实缓缓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残留的寒意。他看着卢平教授,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好奇。这位新教授,似乎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车厢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说话声。德拉科、布雷斯、潘西和达芙妮几人冲了进来。
布雷斯第一个挤到哈利面前,甚至没注意到被挤到门边的卢平教授,灰眼睛锐利地扫过哈利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哈利!你怎么样?刚才那阵寒意…是摄魂怪吗?你们没事吧?”
德拉科皱着眉,脸色也不太好,他先是飞快地瞥了哈利一眼确认他没事,随即转向窗外,语气带着惯有的刻薄:“梅林在上!魔法部那群蠢货脑子里是塞满了狐媚子吗?居然让这种…这种没脑子的、只会吸食情绪的怪物靠近霍格沃茨特快!他们是不是觉得学生们的心理健康无关紧要?”
潘西用她那把精致的丝绸扇子轻轻扇着风,试图驱散车厢里残留的冰冷气息,她看着哈利,摇了摇头,用一种混合着责备和关心的口吻说:“看吧,哈利,让你平时总缠着教授想学那些攻击性强、看起来酷炫的咒语。关键时刻,连最实用的守护神咒都不会,差点被冻成冰棍了吧?”
赫敏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替哈利辩解道:“潘西,这个咒语非常高级,我也不会。”
达芙妮立刻接口,语气理所当然:“赫敏,那不一样。你脑子聪明,学东西快,要是你提前知道,肯定一会儿功夫就掌握了。”
听着朋友们(或者说,损友们)七嘴八舌的话语,哈利原本被恐惧和冰冷占据的心,渐渐被一种哭笑不得的暖意所取代。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抗议道:“嘿!你们这话说的,好像我有多笨似的!守护神咒是owL水平的高等咒语好吗?”
布雷斯双手抱胸,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哈利,毫不留情地吐槽:“实话实说而已,波特。在‘实践出真知’这方面,你确实…嗯…比较倾向于用身体去感受魔法的威力。”
德拉科也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布雷斯的说法。
被挤到角落的卢平教授看着这群年轻巫师之间的互动,尤其是斯莱特林学生们对哈利那种看似挖苦实则充满关怀的态度,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大家他的存在。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位陌生的、穿着破旧长袍的男士。
“这位是卢平教授,”赫敏连忙介绍,“我们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刚才就是卢平教授赶走了摄魂怪。”
德拉科几人这才收敛了些许,出于礼节向卢平教授点头致意,但眼神中多少带着些审视。
卢平教授并不在意,他温和地说:“看来你们都没什么大碍,这很好。摄魂怪确实可怕,但只要我们内心拥有足够坚定的快乐回忆,就能抵御它们。守护神咒正是基于此原理。”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哈利身上,“波特先生,如果你有兴趣,这门课我们会详细讲解如何应对黑暗生物,当然,也包括守护神咒的初步原理。”
哈利立刻点头:“我非常有兴趣,教授!”
“很好。”卢平教授笑了笑,又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显得更加疲惫,“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需要休息一下。”说完,他对着众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车厢,走向隔壁。
卢平教授离开后,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德拉科率先打破沉默,他皱着眉看向哈利:“你真的没事?脸色还是很难看。”
“吃了巧克力,好多了。”哈利晃了晃手里剩下的半块巧克力。
赫敏看着大家,眼中闪烁着好学的光芒:“卢平教授看起来懂得很多,也许这学期我们能真正学到些有用的东西。”
布雷斯懒洋洋地耸耸肩,灰眼睛里带着一丝谨慎的乐观:“希望是吧。只要别像洛哈特一样,只会靠着他那口白牙和虚构的故事混日子,我就谢天谢地了。”他对洛哈特的评价代表了大多数受害学生的共同心声。
潘西用扇子轻轻点了点下巴,语气带着点抱怨,但更多的是对某两位人士的维护:“没错,可千万别再是个水货了。上学期为了填补黑魔法防御术的漏洞,首席和斯内普教授在实战课上有多累。”她环视一圈,仿佛在寻求认同,“各位可是有目共睹的。”
哈利听到这话,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当然记得!上学期的黑魔法防御术简直是一场灾难,真正有用的知识,比如如何应对危险的魔法生物、实用的防御咒语组合,全是靠格温尼维尔在实战课上硬生生给他们补回来的,而斯内普教授则在一旁用他特有的“鼓励”方式(比如“如果你们的脑子有巨怪十分之一大,就该知道此刻该用铁甲咒而不是像个地精一样傻站着!”)鞭策他们。
那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他暗自祈祷,这位看起来病恹恹的卢平教授可千万要靠谱点,不然…他简直不敢想象格温尼维尔和斯内普教授同时毒舌全开,霍格沃茨的学生们会不会被打击得集体怀疑人生。
“梅林保佑,”罗恩在一旁小声嘀咕,说出了哈利的心声,“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被斯内普教授和莱斯特兰奇首席双重‘关爱’的实战课了,那简直比面对一打炸尾螺还可怕。”
达芙妮轻轻笑了一声:“至少效果显着,不是么?”
“这倒是,”德拉科难得地附和了达芙妮一句,虽然语气依旧带着点傲慢,“毕竟是被…嗯…‘精心锤炼’过的。”他用了个比较中性的词,但脸上心有余悸的表情出卖了他。
车厢里的气氛因为这段共同的“悲惨”回忆而变得微妙地融洽起来。不同学院之间的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大家仿佛成了共同经历过严酷训练的“难友”。
这时,火车发出一声长鸣,速度逐渐减慢。
“快到了!”赫敏看向窗外,远处霍格沃茨城堡熟悉的轮廓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塔楼的灯光如同指引的星辰。
大家开始收拾散落的东西,穿上校袍。刚才摄魂怪带来的恐慌已被即将到校的兴奋和对新学期的期待所取代。
学生们熙熙攘攘地走下火车,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大家脸上的热情。
马车旁,伫立着两个身影,与周围忙碌嘈杂的氛围格格不入。
斯内普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墨绿色长袍,领口紧扣,他双臂环抱,背脊挺得笔直,薄唇紧抿,一双黑眸如同最深的寒潭,冷冷地扫视着从火车上涌下、叽叽喳喳奔向各自马车的学生们。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与嫌弃,仿佛在说:这群精力过剩、吵吵嚷嚷的小巨怪,有什么值得他亲自在此等候的价值?
站在他身旁稍前半步的,是格温尼维尔。她穿着一身优雅的银灰色旅行斗篷,银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洁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侧脸。
与斯内普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的气场不同,她脸上带着一抹得体而疏离的微笑,目光平静地掠过人群。然而,她垂在身侧的、被斗篷微微遮掩的手,指尖却不时地、极其轻微地动一下,仿佛无意间擦过斯内普紧握的拳头或是绷紧的小臂。
每当她的指尖掠过,斯内普那过于紧绷的下颌线便会几不可察地松弛一分,环抱的手臂也会微微调整一下姿势,虽然脸上的不耐依旧,但周身那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烦躁气息,却悄无声息地减弱了些许。
“我以为,”斯内普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他特有的、丝绸包裹着冰刃般的质感,“我们的职责是在城堡里确保晚宴的毒药…我是说,食物,没有被某些蠢货下错调料。”他刻意加重了“毒药”二字,表达着对此行任务的不满。
格温尼维尔唇角微扬,目光依旧望着前方,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恰好能让他听清:“阿不思认为,在经历了摄魂怪的惊吓后,看到熟悉的教授面孔,能让学生们,尤其是某些特定学生,更快地安定下来。毕竟,不是所有家长都擅长…写信表达关心。”她巧妙地避开了直接提及某人的名字,但话语中的指向性不言而喻。
斯内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不置可否。但他没有再提出异议,只是将目光投向车站出口的方向,黑眸中的冰冷似乎收敛了些许,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审视意味。
就在这时,他们等待的身影出现了。哈利、罗恩、赫敏,以及德拉科、潘西等斯莱特林学生,一起从站台走了出来。哈利的脸色的确还有些苍白,罗恩和赫敏也显得心有余悸,德拉科正在对布雷斯抱怨着什么,潘西则用扇子半掩着脸。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她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几人耳中:“看来旅途有些…小插曲。”
众人看到他们,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
潘西先是略显矜持地对斯内普教授点了点头,叫了一声“教授”,随即转向格温尼维尔,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张开双臂,也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首席!”
德拉科和达芙妮也笑着上前,轻轻拥抱了格温尼维尔。布雷斯和西奥多则站在稍后一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斯内普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紧抿的嘴角向下撇着,目光锁定在德拉科环抱着格温尼维尔的手臂上,内心极度不满:格温应该推开他们,尤其是马尔福家那小子…她的怀抱…明明是他的…至于潘西和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他勉强可以…懒得追究。
格温尼维尔被众人突如其来的热情包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潘西的背:“好了好了,看出来了你们对我的想念。可以撒手了,再不撒手,我不介意开学第一周就给你们安排一场…难忘的实战训练。”
她的语气温和,但“实战训练”几个字仿佛带着魔力。德拉科、潘西和达芙妮立刻像被施了分离咒一样,迅速而整齐地放开了手,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一旁的罗恩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开玩笑说:“哇哦!这就是你们的想念?也太不经考验了吧?”
布雷斯双手抱胸,灰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挑眉看向罗恩:“哦?我们勇敢的格兰芬多勇士,罗恩,不如你来给我们打个样,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经得起考验的想念’?抱着首席十分钟怎么样?”
罗恩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和随之而来的“训练”,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连连摆手:“那算了那算了!我暂且还没有去和梅林他老人家喝茶的打算。”
赫敏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笑了笑,转向格温尼维尔,语气关切地问道:“格温,哈利这几天…没有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潘西用丝绸般顺滑的声音接口道,带着一丝戏谑:“是啊,我们都很关心,哈利有没有不小心把斯内普教授某瓶珍贵的、可能是独角兽眼泪或者凤凰尾羽粉末的魔药材料打翻在地窖里?”
哈利立刻做出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挺直了腰板:“嘿!女士们!请不要看低我好吗?我不仅没有浪费教授任何一丁点材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带着点小得意,“我还顺利学会了教授教给我的…嗯…一些非常有用的咒语。”他及时刹住车,没有直接说出大脑封闭术。
“好啊!哈利!”德拉科立刻抓住了重点,灰眼睛瞪得溜圆,不满地看向斯内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撒娇和攀比,“教授!您居然给他开小灶!这不公平!我也要学!我爸爸要是知道…”
“啧,又来了。”达芙妮优雅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低声对旁边的西奥多说。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用他那特有的、平淡无波的语调补充道:“让着他点吧,他的人生乐趣也就只剩下和波特攀比、变着花样争夺教授的‘宠爱’,以及随时随地把‘我爸爸’挂在嘴边这三大爱好了。”
“西奥多!你说什么呢!”德拉科白皙的脸颊和耳尖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有些气急败坏地瞪向自己的朋友,试图维护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
斯内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格温尼维尔被围在中间、备受爱戴(在他看来是“骚扰”)的场景,让他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他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学生瞬间安静下来,连嬉皮笑脸的德拉科和罗恩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
“如果你们无聊的寒暄和…肢体接触结束了,”斯内普的声音冰冷丝滑,像冬夜的寒风,“或许可以考虑动身前往城堡。还是说,你们更愿意在这里继续展示你们巨怪般的社交礼仪,直到被夜骐马车落下?”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刚刚重逢的热闹。学生们立刻噤声,互相使着眼色,准备去拿行李。
格温尼维尔看着斯内普那副“生人勿近”的阴沉模样,又看看瞬间变得乖巧的众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清了清嗓子,适时地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从容与权威:“好了,教授说得对,该回城堡了。德拉科,潘西,组织大家拿好行李,准备上马车。哈利,罗恩,赫敏,你们也是。”
“是,首席!”斯莱特林们齐声应道,动作迅速地开始行动。
格兰芬多三人组也赶紧去拿自己的箱子。
人群散开,格温尼维尔才走到斯内普身边,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学生们忙碌的身影。
“醋意不小啊,教授。”格温尼维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轻声调侃道,翡翠绿的眸子里漾着戏谑的光。
斯内普身体僵了一下,耳根微微发热。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莱斯特兰奇小姐。我只是认为,在公共场合,保持适当的距离和礼仪是必要的。”
“哦?必要的礼仪?”格温尼维尔拖长了语调,故意凑近了些,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包括用眼神威胁自己的学生吗?”
斯内普:“…你的观察力过于敏锐了。”他拒绝承认。
格温尼维尔轻笑出声,不再逗他。
她看着哈利和德拉科一边搬行李一边还在用眼神互相较劲,罗恩和赫敏在一旁无奈摇头的样子,语气变得柔和:“不过,看到他们这样…挺好。”
斯内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喧闹、幼稚、精力过剩…但确实,充满了生命力。这种他曾经避之不及的“麻烦”,如今看来,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她喜欢。
这时,一辆由夜骐拉着的马车缓缓停在他们面前。骨骼嶙峋的夜骐甩了甩头,空洞的眼窝望向虚空。
斯内普率先走上前,为格温尼维尔拉开了马车门。
格温尼维尔提裙上了马车。在她弯腰进入车厢的瞬间,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绅士。”
斯内普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应,只是关车门的手势轻柔了些许。他绕到另一边,也上了马车,坐在她对面。
马车内部空间不大,两人相对而坐,膝盖几乎要碰到一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谧和…淡淡的紧张感。
格温尼维尔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霍格沃茨城堡的轮廓在远处逐渐清晰。
邓布利多教授站在教师席前,银白色的长须在烛光下闪闪发光,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扫过全场,带着一种罕见的严肃。
“欢迎回来,同学们!”他的声音洪亮,却不像往年那样充满轻松的喜悦,“在大家享受丰盛的晚宴之前,我必须宣布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并重申一些至关重要的安全规定。”
礼堂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所有学生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正如部分同学在列车上可能已经遭遇并体验到的,”邓布利多的目光在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长桌间扫过,尤其在哈利和他周围的朋友身上停留了一瞬,“阿兹卡班的摄魂怪,目前正在霍格沃茨外围执行看守任务。”
一阵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在礼堂里蔓延开来,许多学生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阿兹卡班和摄魂怪,对大多数年轻巫师来说,只是恐怖故事里的名词。
“它们在此的原因,”邓布利多提高了音量,压下骚动,“是因为魔法部相信,一名极其危险的逃犯,小天狼星·布莱克,正试图潜入霍格沃茨。”
“布莱克”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更大的波澜。哈利感到身旁的罗恩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赫敏紧紧抓住了桌沿。就连斯莱特林长桌那边,也传来不少抽气声和低语。布莱克家族曾是纯血统中的显赫一员,这个名字对许多斯莱特林学生来说并不陌生。
“我必须强调,”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布莱克被认为是极度危险的。因此,以下规定必须被严格遵守:任何学生不得擅自离开城堡。未经教授陪同,绝对禁止前往霍格莫德村。夜晚严禁在走廊游荡。如果任何人发现任何可疑情况,必须立即向最近的教授报告。”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异常锐利:“摄魂怪被禁止进入霍格沃茨场地,但它们守卫着所有入口。我要提醒你们每一个人,摄魂怪天生不会分辨,它们会攻击任何给它们机会的人。因此,绝对、绝对不要试图去挑衅或者接近它们。快乐和希望是你们最好的护盾,但在摄魂怪面前,这护盾十分脆弱。”
这番警告让礼堂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哈利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长袍,隔着布料能感觉到那枚黑曜石挂坠的微温,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教师席上,卢平的目光掠过面色阴沉的斯内普,落在了他身旁那位年轻得过分、却气度不凡的女巫身上。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墨绿色长袍,银黑色的长发优雅地束在脑后,姿态从容地坐在那里,与周围严肃的教授们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卢平微微蹙眉,他记得这张脸——几年前在《预言家日报》上见过,莱斯特兰奇家族那位年轻的女家主,格温尼维尔。但她不是应该还是学生吗?怎么会坐在教师席?
斯内普敏锐地捕捉到了卢平带着疑惑的视线,他本就阴郁的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不悦的冷哼。他微微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声音冰冷而带着刺人的嘲讽:
“怎么,卢平?十几年不见,连霍格沃茨的教职工名单都认不全了?还是说狼人的视力退化得如此之快?”他刻意加重了“狼人”二字,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需要我为你介绍一下吗?这位是格温尼维尔·莱斯特兰奇小姐,黑魔法防御术…哦不,”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纠正一个可笑的错误,“是实战课的助教。鉴于某些…显而易见的原因,邓布利多校长认为学校需要加强这方面的教学力量。”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既回答了卢平的疑问,又毫不留情地揭开了对方最想隐藏的伤疤,同时还不忘暗讽卢平得到黑魔法防御术教职的“幸运”。
格温尼维尔听见斯内普这番刻薄至极的介绍,非但没有不悦,嘴角反而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她的教授就是这样,记仇、嘴毒,像只护食的蝙蝠,但她偏偏…很喜欢他这副模样。
她适时地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卢平带着尴尬和不解的视线,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但与此同时,她的手在长桌下悄然移动,指尖轻轻碰了碰斯内普放在腿上的手,带着安抚意味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她知晓斯内普那段充满屈辱和痛苦的过往,知晓他与眼前这位狼人教授及其旧友之间纠缠不清的恩怨。因此,她对卢平自然谈不上什么好感,那份属于古老纯血家族继承人的、深入骨髓的高傲与疏离,在她看向卢平的眼神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尽管她的表情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礼节。
卢平清晰地感受到了格温尼维尔目光中的冷淡,这让他略感困惑。他确信自己与这位年轻的莱斯特兰奇家主素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任何过节。这种无缘无故的排斥感,让他不禁将目光再次投向身旁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斯内普,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这位年轻的助教,与西弗勒斯的关系非同一般。
斯内普没有看向她,但周身那股尖锐的戾气却肉眼可见地收敛,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重新将视线投向礼堂下方喧闹的学生群,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坐在主位的邓布利多,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他轻轻摸了摸长长的银白色胡须,嘴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晚宴结束后,礼堂里充满了学生们嘈杂的喧闹声和移动椅子的声音。邓布利多教授宣布了解散,各学院的级长开始大声招呼新生,准备带领他们前往各自的公共休息室。
教师席上的教授们也纷纷起身。麦格教授表情严肃,快步走向格兰芬多长桌,去监督珀西·韦斯莱的工作。弗立维教授则飘浮着身体,以便更好地看清他的拉文克劳学生们。斯普劳特教授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迎向显得有些紧张和迷糊的赫奇帕奇新生。
斯内普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黑袍猛地一甩,看也没看身旁的卢平,径直朝着通往地窖的楼梯走去,背影僵硬,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格温尼维尔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袍子褶皱。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正在组织斯莱特林学生们的德拉科和潘西,微微颔首,示意他们做得不错。然后,她的视线与正准备走向格兰芬多队伍的卢平教授短暂相遇。
卢平停下脚步,脸上带着一丝温和却有些勉强的笑意,似乎想说什么。但格温尼维尔只是再次礼貌性地、疏离地微微欠身,翡翠绿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随即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跟上了斯内普离去的方向,将他独自留在了原地。
卢平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通往地下的楼梯拐角处,轻轻叹了口气,浅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也有几分了然。他摇了摇头,转身融入了格兰芬多喧闹的人群中。
地窖的走廊比楼上要阴冷和安静得多。墙壁上的火把燃烧着,投下摇曳的光影。
斯内普的步伐很快,黑袍在身后翻滚,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格温尼维尔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有试图追上他,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
直到走到魔药办公室门口,斯内普才猛地停下脚步,掏出钥匙,用力地插进锁孔,拧开。门砰地一声打开,他走了进去,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把门关上。
格温尼维尔跟着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关上了门。办公室里的空气弥漫着熟悉的、复杂的魔药气味,有些刺鼻,却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斯内普背对着她,站在壁炉前,双手紧紧握成拳,撑在壁炉架上。他的肩膀紧绷,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那副样子…”斯内普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一种更深沉的痛苦,“好像一切都过去了…好像他和他那些…朋友…对我做的一切,都可以轻描淡写地揭过…”
格温尼维尔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过去,轻轻环抱住他紧绷的身体。她的手臂绕过他瘦削的腰身,掌心贴在他冰凉的黑袍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布料下肌肉的僵硬和微微的颤抖。
斯内普的身体猛地僵住,随即,那紧绷的力道像是骤然松懈了一瞬。他几乎是脱力般地向她靠了靠,将头深深埋入她温热的颈窝,呼吸沉重而灼热,喷在她的皮肤上。
“我不喜欢他们。”他闷闷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委屈的沙哑,褪去了所有尖刻的伪装,只剩下最直白的情绪。
“嗯,我知道。”格温尼维尔的声音轻柔却坚定,一只手缓缓地、有节奏地轻抚着他的后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后竖起尖刺的困兽。
她的绿眸中却是一片冷静的冰封湖面,湖底深处,针对卢平乃至他那些未曾谋面的“朋友”的、各种或明或暗的“回报”方案,正在悄然滋生、扩展。
她心眼向来不大,护短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即便那是陈年旧账,即便当事人或许已然后悔或遗忘,但只要她的西弗勒斯还在为此痛苦,这笔债,她就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教训他们,不过是时间问题。
办公室里静默了片刻,格温尼维尔能感觉到斯内普紧绷的脊背在她的安抚下渐渐松弛,沉重的呼吸也趋于平稳。
过了一会儿,她用一种闲聊般的、带着几分轻快的语调打破了寂静:“西弗勒斯,明天穿那件墨紫色的长袍怎么样?昨天刚送到的,料子很衬你。”
“嗯,”斯内普的声音依旧有些闷,但已没了刚才的戾气,“听你的。”
“配上前几天我送你的那枚银蛇缠绕月长石的胸针,”她继续用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他黑袍后背的纹路,“一定很好看,很适合你。”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欣赏。
“嗯。”他再次简短地应道,带着一种近乎顺从的意味。
格温尼维尔微微侧头,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里染上一丝狡黠的笑意:“西弗勒斯。”
“嗯?”他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疑问。
“你现在这样,”她轻笑出声,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尖,“真像被顺毛捋舒服了的星尘,说什么都只答应。”
“!”斯内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来,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一层薄红,一直蔓延到苍白的脸颊。
他试图板起脸,恢复平日那副阴沉刻薄的模样,但眼底还未完全散去的柔软和那抹窘迫的红晕却出卖了他。“胡…胡说八道!”他有些气急败坏地低声反驳,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含笑的绿眸。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带着点羞恼的鲜活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她没有继续逗他,只是伸手轻轻将他额前一缕散落的黑发拨到耳后,动作自然亲昵。“好,是我胡说。”她从善如流地应道,语气里却满是纵容。
斯内普抿紧了嘴唇,似乎还想维持一下威严,但最终只是别扭地转开了视线,目光落在壁炉架上某个装着不明绿色液体的玻璃瓶上,仿佛那瓶子突然变得无比有趣。
办公室里的气氛却因此变得轻松了不少,先前那种沉重压抑的阴霾被这小小的插曲驱散了许多。
“他安顿下来了?”斯内普转移话题,没有称呼名字,但两人都明白指的是卢平。
“在城堡东侧的教工塔楼,和弗立维教授一层。”格温尼维尔走到书桌前,目光扫过那本古书,“邓布利多教授加强了那里的防护。”
斯内普发出一声嗤笑,充满了不屑:“防护?对付那个…月圆之夜就会失控的野兽?阿不思总是过于乐观,或者说,过于天真。”
格温尼维尔没有对斯内普尖刻的评论发表意见。她拉开书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姿态优雅,仿佛坐在自家的会客室。“他看起来比想象中要…谨慎。而且,他似乎对哈利格外关注。”
斯内普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当然会‘关注’。毕竟,那是他亲爱的老朋友…用生命换来的孩子。”他的语气充满了讽刺和一种深埋的痛苦,“只是不知道,这种关注里,有几分是愧疚,几分是…别的什么。”
格温尼维尔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们需要确定他的立场。”
“他的立场?”斯内普冷笑,“一个狼人,一个曾经和布莱克、波特混在一起的…家伙。他的立场还需要确定吗?”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冰冷,“我倒是很期待,当布莱克真的出现时,我们亲爱的卢平教授会站在哪一边。”
“那一定会是相当有趣的场面,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说到布莱克…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挺有意思的,他的阿尼马格斯形态确实是一条黑狗,和传闻一致。他现在正沿着我预计的路线,朝着霍格沃茨的方向移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抵达。”
斯内普轻哼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刻薄:“在有人暗中‘指引’、替他扫清障碍的情况下,如果还不能尽快摸到霍格沃茨的围墙根下,我真要怀疑他那被阿兹卡班摧残过的脑子里,是不是除了鲁莽和那点可笑的仇恨,就什么都不剩了。”
“鲁莽有时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能让他更快地走进我们为他准备的…舞台。”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她看向斯内普:“接下来,我们需要确保哈利的安全,同时…给我们的客人创造合适的‘入场’条件。魔法部那边,辛克尼斯会处理好摄魂怪的调度,让它们在‘关键时刻’恰好出现一点…小小的混乱。”
斯内普的黑眸中闪烁着幽光,他明白格温尼维尔的意思。这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每一个角色,每一步棋,都已就位。“波特那边…”他沉吟道,“大脑封闭术的进展还算顺利,但面对布莱克,光靠这个还不够。”
“所以需要你和我,西弗勒斯,”格温尼维尔走回书桌旁,双手撑在桌面上,微微俯身,目光直视着他,“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当然,是以一种…‘恰好路过’的方式。”
两人视线交汇,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过去的恩怨与当下的谋划交织在一起,霍格沃茨的平静表面下,暗潮已然汹涌。
而这场针对小天狼星·布莱克的围猎,以及其间夹杂的对于过往真相的探寻与清算,即将正式拉开序幕。
地窖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石壁上,仿佛两个蛰伏的猎手,静待猎物踏入陷阱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