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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尼维尔挥手告别了仍在嬉笑打闹的众人,独自一人走进了地窖那略显阴冷、安静的走廊。与外面的喧嚣相比,这里仿佛是两个世界,只有墙壁上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她自己清脆的脚步声。

她脸上那副在朋友们面前游刃有余的淡然面具悄然褪去,一丝罕见的、近乎孩子气的得意神色爬上她的眉梢。她甚至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径直走向魔药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

她轻轻推开,看到斯内普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排冒着幽幽蒸汽的坩埚前,似乎正专注于观察魔药的颜色变化。他那挺拔却略显紧绷的背影,在地窖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

格温尼维尔没有立刻出声打扰,只是倚在门框上,看着他。过了几秒,她才用一种带着明显炫耀意味、却又比平时柔软几分的语调开口,打破了沉寂:

“教授,”她的声音在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我刚刚去参加魁地奇选拔了。”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等待他的反应,然后才带着点小骄傲补充道,“而且,我觉得我大概是场内…最优秀的那个。”

斯内普搅拌魔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头,但那宽阔的后背似乎更加僵硬了几分。

她的话语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脑海中那个被刻意封锁的画面匣子——

他刚刚确实“无意间”站在地窖某扇能远远望见球场的高窗前…看到了。

他看到她那头银黑的长发在疾风中肆意飞扬,如同流动的墨色星河;看到她操控那把破旧扫帚时专注而锐利的侧脸,阳光勾勒出她下颌紧绷的线条;看到她那些高超到近乎炫技、却又带着某种独特狠厉风格的飞行动作,每一个急转和俯冲都精准得令人心惊;更看到她那种…完全不顾及自身安全、仿佛与扫帚融为一体、追求极致速度与控制的、近乎“不要命”的飞行方式!

最后,他还看到了她被那群穿着绿色镶边院袍的斯莱特林小蛇们热情包围、簇拥着的场景。他们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惊叹,甚至…狂热。

这些画面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冲击着他刚刚才用大脑封闭术勉强维持的平静。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上来——有对她出色表现的某种隐秘的…认可;有对她那种危险飞行方式的强烈不赞同和担忧;更有一种…看到她被那么多人环绕、注视时,那种熟悉的、阴暗的占有欲和隔离感。

他深吸一口气,地窖冰冷潮湿的空气似乎都无法冷却他此刻内心的躁动。他缓缓转过身,黑眸深不见底,牢牢锁定了倚在门框上、正带着一丝狡黠笑意看着他的格温尼维尔。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审视她这份难得的、外露的“孩子气”。然后,他薄唇轻启,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他特有的、泼冷水的风格:

“最优秀?”他慢条斯理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如果‘最优秀’的评价标准包括差点用扫帚尾翼犁地、以及进行一系列毫无必要的、高风险的特技表演的话…那么,或许是的。”

尽管言辞苛刻,但他那紧紧握着搅拌棒、指节微微发白的手,却泄露了某些并非全然否定的真实情绪。

“教授,”格温尼维尔非但没有被他的冷言冷语击退,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加明媚了几分,她向前走了几步,直到靠近他的工作台,“承认我厉害就那么困难吗?”她的声音里带着笃定的调侃,“你的眼睛…明明就在说着别的话。我看到了,就在刚才——那里面可没有讥诮,只有…”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她伸出指尖,极其自然又大胆地轻轻拨弄他衣襟前的葡萄挂件,让它微微晃动起来,“…只有藏得很深的赞扬。”

斯内普的身体在她指尖碰到挂件的瞬间猛地僵住,仿佛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击中。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避开这过于逾越的接触,但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她能感觉到他呼吸骤然一滞,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清晰地掠过一丝罕见的慌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涟漪骤起。

他飞快地移开视线,不再与她对视,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那细微的葡萄挂件还在她指尖下轻轻晃动着,折射着坩埚里幽暗的光。

“…狂妄自大,莱斯特兰奇。”他最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苍白无力的反驳,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紧紧握着搅拌棒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更加苍白。

然而,他却没有拍开她的手,也没有厉声呵斥她这放肆的举动。他只是僵硬地站在那里,承受着那指尖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触碰和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带着笑意的注视。

格温尼维尔欣赏着他这副罕见的、近乎无措的僵硬模样,几秒后,才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向后退了几步,重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她脸上依旧带着那抹自信而耀眼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大胆的举动只是随手为之。

她微微扬起下巴,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用一种宣告般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语气说道:

“等着吧,教授。”她的声音在地窖里清晰回荡,“今年的魁地奇奖杯,必将由我亲手捧到您面前。斯莱特林的荣耀,”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将在我的带领下,开启无可争议的第九次连胜。”

这番话狂妄至极,充满了莱斯特兰奇式的傲慢与自信。但由她说出来,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强大气场。她不是在夸口,而是在陈述一个她决心要实现的事实。

斯内普垂眸,深邃的目光落在格温尼维尔那张写满笃定与光辉的脸上。地窖昏暗的光线在她眼中点燃了两簇灼人的火焰。他沉默了片刻,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却又隐含某种沉重期待的语调:

“那么,”他缓缓说道,黑眸如同最深的夜,牢牢锁住她,“我就…拭目以待。等着某位骄傲得过分的学徒,兑现她的承诺,带领斯莱特林将那该死的奖杯…捧到我面前。”

格温尼维尔闻言,向前微微倾身,仿佛要透过他层层叠叠的冰冷外壳,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角落。

“不只是魁地奇奖杯,教授,”她的声音压低了少许,却更加清晰、更加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还有学院杯。从今年开始,往后的每一年,”她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坚定光芒,“我都会让您的手捧起代表着最高荣誉的奖杯。我会亲手将斯莱特林的辉煌…送到您的手中。”

她略微停顿,目光灼灼,如同立下最庄重的誓言:

“我向您保证。”

斯内普静静地凝视着她,没有立刻回应。他看到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那份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夺取过来呈献给他的、近乎疯狂的执着。一股极其复杂的热流冲击着他冰封的心湖,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

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但那确是一个回应,一个接受了她那沉重而辉煌的承诺的回应。

斯内普却忽然话锋一转,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掠过一丝近乎狡黠的光。他微微挑高了眉毛,用一种刻意拉长的、带着点审判意味的语调说道:

“现在,我想…某位刚刚立下豪言壮语的学徒,该接受她迟来的惩罚了。”

格温尼维尔正沉浸在那份无声的契约达成所带来的微醺感中,闻言微微一怔,翡翠绿的眸子里浮现出真实的困惑:“嗯?”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斯内普看着她那副茫然的模样,眼底的笑意稍纵即逝。他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语气里竟然破天荒地掺杂了真实存在的…撒娇和控诉?

“你今天,”他慢条斯理地指出,声音比平时低沉柔和了些许,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让我一个人处理了我们两个人份的瞌睡豆。”他特意强调了“一个人”和“两个人份”,仿佛那是一项多么繁重而不公的苦役。

格温尼维尔瞬间恍然大悟——他指的是下午她跑去参加魁地奇选拔,而把他独自留在魔药台前处理那些需要精细操作的瞌睡豆!看着他这副难得一见的、带着点孩子气控诉的模样,与他平日阴郁冷漠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

一股难以抑制的笑意和柔软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可爱”击中了。

“所以…”她强忍着笑意,翡翠绿的眸子弯成了月牙,故意拖长了语调反问,“…教授是想怎样‘惩罚’我呢?”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纵容和逗弄,仿佛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大型宠物。

斯内普似乎被她那带着笑意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视线,但语气却依旧维持着那点故作严肃的控诉感:“今晚。地窖。所有瞌睡豆。加倍。”他言简意赅地下达了“判决”,但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想要她陪伴的、别扭的邀请。

格温尼维尔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像清脆的铃铛,打破了地窖惯有的沉寂。“好吧好吧,”她笑着应承下来,语气里满是宠溺,“如您所愿,教授。今晚,我会好好‘将功补过’,陪您把所有的瞌睡豆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斯内普这才几不可察地缓和了脸色,仿佛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糖果。他轻轻“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补偿方案,随即转身走向他的坩埚,仿佛刚才那段短暂的、近乎撒娇的互动从未发生过。

她看着斯内普重新专注于坩埚的侧影,忽然心血来潮,笑着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教授,说起来…今年圣诞节的礼物,我送你一瓶特制的香水怎么样?”

〔你真打算把‘地窖苦艾’那个构想给做出来啊?〕影鳞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我还以为你只是随便想想!〕

格温尼维尔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而富有算计,她在意识里流畅地回应影鳞,仿佛早已深思熟虑:〔当然。为什么不呢?想想看,前调是苦艾的清苦和一丝阴郁的草药气息,完美契合他地窖的气质,让他不会第一时间排斥…〕她的思维如同在编织一张精妙的网,〔然后,中调逐渐过渡到雪松的冷冽和干燥,象征着他外表的坚硬和孤傲…〕

她的语气带上一丝愉悦的狡黠:〔而最后,后调…则是我常用的、那片玫瑰园里最馥郁神秘的玫瑰香气,混合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只有我能调配出的特殊魔法香料。这香味不仅能与他周围常年弥漫的魔药气息发生极其微妙的反应,产生一种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味道…〕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场景,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恶作剧般的光芒:〔你想想,他若是喷上了,起初或许不会在意,只当是地窖里某支新魔剂的味道。但当他批改作业、翻阅典籍、甚至独自熬制魔药时,那香味会不经意间萦绕在他的鼻尖,手腕间…他会下意识地找寻香气的来源,却一无所获。直到最后…〕她轻笑出声,〔直到最后他才恍然发现,那若有若无、纠缠不休、仿佛从他肌肤深处透出来的香气,原来源自于那瓶香水,那瓶…带着我的印记的礼物。你说,到时候,我们这位总是试图掌控一切的教授,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影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庞大而“邪恶”的计划,最终吐出一句:〔…我开始同情他了。你这不是送礼物,你这是在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嗅觉标记和心理暗示。〕

格温尼维尔的笑意更深了,她看着斯内普的背影,仿佛已经能想象到他日后那副困惑、恼怒、却又无法摆脱那抹独属于她的香气的模样了。

而此刻,对这一切毫无所知的斯内普,只是以为她在开玩笑,或许又是什么新的、试图扰乱他心绪的小把戏。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不置可否的哼声,头也未回,全副心神依旧放在那锅需要精准控制火候的魔药上,语气硬邦邦地抛出一句:

“香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和荒谬感,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不实用的提议,“莱斯特兰奇,如果你那过剩的创造力无处发泄,我建议你将其投入到更有价值的地方——比如,思考如何提高瞌睡豆黏液提取的纯度,而不是这些…毫无意义的、女性化的玩意儿。”

他刻意用了“女性化的玩意儿”这个词,试图斩断任何关于香气、关于柔软、关于那些与他阴冷地窖格格不入的联想。对他而言,魔药的气味——苦涩的、刺鼻的、甚至带有毒性的——才是真实、才是力量。香水?那属于肤浅的、浮华的世界,与他西弗勒斯·斯内普毫无关系。

然而,在他那冷硬拒绝的表象之下,某个极其细微的角落,却因为“礼物”这个词,以及她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送给你”的意味,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只是那感觉太过微弱,迅速被他习惯性的否定和防御姿态所覆盖。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紧绷的后背,听着他那言不由衷的拒绝,非但没有失望,翡翠绿的眸子里反而掠过一丝更深的笑意和…势在必得的光芒。

“好吧,”她语气轻快地应道,仿佛完全接受了他的评判,随即却又抛出一个更直接的问题,带着点无辜的探究,“那教授…不如直接告诉我,你圣诞礼物想要什么?”她巧妙地换了一种方式,试图撬开他的防御。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看来需要把前调的苦艾比例加重,再加入一点龙血竭的金属腥气…务必让它闻起来更像一瓶‘高级魔药副产品’而非香水。〕她的思维飞速运转,调整着配方,〔对,就得这样…先让他放下戒心用起来,至于后面的雪松和玫瑰…那将是缓慢释放的惊喜。〕

影鳞在她脑海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你真是我见过最执着、最大胆的调香师。〕

斯内普完全不知道,他刚才的拒绝,反而促使格温尼维尔优化了她的“作战方案”。他只觉得她这个问题更加刁钻,仿佛一个陷阱。他猛地转过身,黑眸锐利地盯向她,眉头紧紧蹙起,语气里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夸张的控诉和一丝…委屈?

“莱斯特兰奇,”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刻意渲染的怒气,“我亲爱的、‘体贴入微’的学徒,现在连送给你可怜的老教授的圣诞礼物,都不想花半点心思去思考,而是采用这种…毫无诚意、直接询问的最低级方式了?”

他那句“可怜的老教授”说得极其刻意,仿佛自己真的受到了天大的怠慢,但那微微扬起的下巴和紧抿的唇角,却透出一股别扭的、类似于“你居然不肯为我费心猜谜”的抱怨。

格温尼维尔面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笑得更加明媚。她摊了摊手,语气理所当然:“这叫提前了解需求,避免资源浪费,教授。这可是您教我的,魔药制备前也要明确目标效用。”

斯内普被她这话噎了一下,瞪着她那副巧舌如簧的模样,半晌,才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呵…自己想。反正离圣诞节还早得很。”他硬邦邦地甩下这句话,再次转过身,用后背对着她,肩膀紧绷,仿佛在用全身表达着“我很不满意,你快来哄我\/猜我心思”的无声抗议。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那副简直像是在闹别扭的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极轻地笑出了声。

“既然教授这么说…”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翡翠绿的眸子微微眯起,像一只发现了新玩具的猫,“…那我可得更加‘尽职尽责’了。”她刻意强调了这几个字,脚步轻盈地绕着魔药台踱步,目光一寸寸扫过地窖的每一个角落——那些堆满古籍的书架、陈列着珍稀材料的玻璃柜、甚至是他黑袍袖口磨损的针脚。

“多多仔细地观察教授…”她的视线最终落回斯内普身上,目光如有实质般描摹过他绷紧的侧脸线条、微抿的薄唇、以及那因她放肆的注视而微微泛红的耳尖,“…和地窖。”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魔药台冰凉的边缘,继续道,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确保他能听清每一个字:“务必选择一个…令‘某人’绝对满意的圣诞礼物。”她在“某人”这个词上加了微妙的引号,仿佛在暗示这个“某人”有多么挑剔、多么难以取悦,却又多么值得她花费心思。

斯内普搅拌魔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测咒,一寸寸地扫描着他和他的领地,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秘密和偏好都挖掘出来。这种感觉既令人恼火,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期待?

“随你。”他最终硬邦邦地挤出这两个字。

格温尼维尔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不再多言,只是将那抹得逞的笑意藏在眼底。她转身走向存放瞌睡豆的柜子,准备开始今晚的“惩罚”工作,但心里已经开始列一份详细的观察清单:

〔1. 他最近翻阅最频繁的魔药典籍是哪本?〕

〔2. 地窖里哪些材料储备不足?〕

〔3. 他黑袍的磨损处是否需要修补?〕

〔4. 他工作时无意识摩挲最多的器具是…〕

以及,最重要的:

〔5. 如何让那瓶“地窖苦艾”闻起来像是一瓶“高级魔药副产品”,却又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每天使用?〕

影鳞在她脑海中发出一声长叹:〔梅林啊…你这不是在选择礼物,你是在策划一场精密的情报战。〕

格温尼维尔唇角微扬,无声地回应:〔谁说不是呢?〕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斯内普身上,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轻松地提议道,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对了,教授,明天…要不要试试那件墨蓝色的长袍?”她歪了歪头,翡翠绿的眸子里闪烁着纯粹的好奇,“我从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带回来那么多件,好像从来没见你穿过呢。”她的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单纯的、对于美好事物未被充分利用的惋惜。

斯内普搅拌魔药的动作猛地一滞,坩埚里的液体都因此剧烈晃动了一下。墨蓝色?他几乎能想象出那种明亮、甚至可以说…穿在自己身上的怪异感——那与他阴沉的气质、与地窖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用最刻薄的语言回绝这个荒谬的提议,比如“莱斯特兰奇,如果你的视力出了问题,庞弗雷夫人或许能提供帮助”或者“我以为你的审美至少应该高于巨怪的水平”。

然而,话到嘴边,他却瞥见了她眼中那抹毫不作伪的、仅仅是提出一个简单建议的光芒。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纯粹的询问。这让他那些习惯性的、伤人的话语莫名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抿紧了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沉默了几秒,才极其生硬地、避重就轻地回答:“…不利于魔药操作。”他找了一个极其蹩脚、但听起来似乎很“专业”的理由——那件长袍容易沾染药液污渍,不易察觉,从而可能污染魔药。

格温尼维尔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微微亮起:“哦?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向前走近两步,指尖轻轻点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那…如果我给您施一个强效防污防潮咒呢?保证比龙皮还要耐用,一滴药液都别想沾上去。这样…明天可以穿吗?”

她步步紧逼,却又用一种“我只是在帮您解决技术难题”的无辜姿态,将他的借口彻底堵死。

斯内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自己挖的坑里。他总不能承认自己只是单纯讨厌那种比较明亮的颜色,或者觉得穿那样出去简直像个哗众取宠的傻瓜。

“…多此一举。”他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四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恼火,再次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她,试图结束这场关于袍子颜色的毫无意义的讨论,“我有足够的黑色和深色长袍,无需更换。”

格温尼维尔看着他这副严防死守的模样,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翡翠绿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更加盎然的笑意。她轻轻“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仿佛只是随口分享一件小事:

“真的不穿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她拖长了尾音,成功地让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我最近刚好…新购入了一件湖蓝色的长袍。”她顿了顿,仿佛在欣赏某种想象中的画面,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的回味,“和之前给您买的那件…似乎是同一个色系呢。看来摩金夫人最近很偏爱这种颜色。”

她的话语轻飘飘的,像羽毛般落下,却精准地在他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细微的石子。

斯内普搅拌魔药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格温尼维尔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蹙紧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的表情。

她新买了一件?和他那件被束之高阁的一样的蓝色?这个认知带来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仿佛某种他极力排斥的东西,正以一种他不曾预料的方式,悄然贴近他的世界,甚至…要与她产生某种视觉上的呼应?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悄然升起。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穿着那种明亮颜色的长袍,像一道移动的光源,出现在霍格沃茨的任何角落…那会引来多少注视?

“随你。”他再次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声音比刚才更加沉闷,试图掩盖那丝不自在,“你的金加隆,自然随你处置。”

但那只紧紧握着搅拌棒、指节微微发白的手,却再次泄露了某些并非全然无动于衷的情绪。

格温尼维尔听着他那言不由衷的回答,看着他愈发紧绷的后背,唇角无声地向上扬起。

〔刺激有效。〕她在意识里对影鳞说道,〔看来‘同色系’这个概念,比单纯逼迫他换装更有冲击力。〕

影鳞:〔…我开始怀疑那件新袍子是不是你刚编出来逗他的。〕

格温尼维尔笑而不语,心情愉悦地开始处理今晚的第一批瞌睡豆。地窖里再次安静下来,但某种关于颜色的、无声的较量,已然悄然展开。

她一边熟练地剥离着豆荚,一边在意识里用一种闲聊般的语气对影鳞说道:“说起来…我好像记得…布雷斯他们是不是也有几件同色系的袍子?”她问得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影鳞的感知无声地蔓延,如同最细腻的蛛网,轻轻拂过地窖,甚至将不远处那个正假装全神贯注于魔药的斯内普的意识海也纳入了感应范围。它慢悠悠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慵懒:“嗯哼,准确地说,布雷斯至少有…三四件不同深浅的蓝色长袍,据说是为了搭配他的眼睛?”它故意让这信息清晰地“流淌”出来,“德拉科也有一两件,大概是卢修斯的审美。至于潘西和达芙妮…”影鳞拖长了语调,仿佛在仔细清点,“她们的数量最多,各种蓝色的都有,毕竟那是斯莱特林的标志色之一,她们乐此不疲。”

它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敲打在寂静的地窖空气中:“所以,首席,如果你只是想找人陪你穿‘同色系’的话…我想她们会非常、非常乐意效劳。尤其是布雷斯,我敢打赌他会立刻穿上,并且恨不得拿个喇叭在整个城堡里宣传。”

这番“闲聊”如同最精准的毒液,悄无声息地注入空气。

斯内普原本正在进行的、看似平稳的搅拌动作,几不可察地紊乱了一瞬,坩埚里的液体甚至溅出了一小滴,落在台面上,发出轻微的“嗤”声。虽然他依旧背对着她们,没有任何回头或出声的迹象,但他周身的气压仿佛骤然降低了些许,连地窖的温度都好像冷了几度。

他不需要回头也能想象出那个画面——扎比尼穿着那该死的、轻浮的各种蓝色长袍,像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围着格温尼维尔打转,脸上挂着那副惯有的笑容…

这个念头让他的胃部一阵不适的紧缩。

格温尼维尔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那骤然变化的低气压,只是轻轻笑了笑,在意识里对影鳞说:“知道了。”她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真的只是进行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时尚资讯交流。

但她手中的动作却越发轻快利落,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始终未曾消失。

地窖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魔药咕嘟冒泡和瞌睡豆被剥开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影鳞满意地感受着那来自魔药台方向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醋意,懒洋洋地总结道:〔任务完成。仇恨值已成功转移至布雷斯。预计某位教授对‘蓝色’的排斥程度已降至可协商水平。〕

格温尼维尔心情极佳地开始处理下一颗瞌睡豆。她知道,距离看到斯内普穿上那件袍子,或许…并不那么遥远了。

〔不过,〕她在意识里轻笑出声,带着一丝恶作剧成功的狡黠,〔我猜…布雷斯要是知道了,会想送我们见梅林。〕她几乎能想象出布雷斯那副跳脚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影鳞慵懒的声音立刻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撇清关系的意图:〔嘿,首席,请注意你的用词。是‘恨死你’,不是‘我们’。〕它故意拖长了语调,〔我只是一条无辜的、依附于您的小蛇而已。所有的阴谋诡计、精心算计可都是您一手策划的。布雷斯那么聪明,恨我干嘛?要恨也是恨您这个‘罪魁祸首’啊。〕

格温尼维尔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手下处理瞌睡豆的动作越发流畅:〔哦?这就开始划清界限了?刚才帮忙‘分析’袍子归属权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见外。〕

〔此一时彼一时嘛,〕影鳞理直气壮地回应,〔提供情报和分析局势是我的本职工作,但拉仇恨这种高风险的活儿,还是得由您这位首席亲自担当。毕竟…〕它顿了顿,语气变得戏谑,〔您看起来还挺享受…某位教授为此暗自较劲的过程的,不是吗?〕

格温尼维尔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确实很享受这种一步步引导、看着事情按照自己预期发展的感觉,尤其是当对象是西弗勒斯这样一个极度难搞的人为了自己破例时,那种成就感更是无与伦比。

时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和默契的配合中悄然流逝。地窖里冰冷的气氛早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和静谧所取代。很快,格温尼维尔面前那盆“惩罚”用的瞌睡豆已经全部处理完毕,黏液被完美地提取出来,盛放在晶莹的玻璃器皿中。

她站起身,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返回寝室休息。

斯内普依旧坐在他的高背椅上,目光看似落在手中的魔药典籍上,但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的动作。看着她利落地整理袍袖,一种细微的、他不愿承认的不舍情绪悄然蔓延开来,让地窖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有些滞重。

格温尼维尔轻声道了句“晚安,教授”,便转身离开了地窖。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

斯内普这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明天…她会穿吗?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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