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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午后的阳光滚烫地泼在高铁站前巨大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白花花刺眼的光。空气被无数行色匆匆的脚步和行李箱轮子碾过,留下一种混合着汗味、快餐油脂和空调冷气的浑浊气息。刘鹤清站在巨大的“出发”电子屏下,手里捏着两支已经开始融化的草莓味甜筒,黏腻的粉红色汁液顺着他僵硬的手指往下淌,冰凉地渗进指缝,他却毫无所觉。目光死死锁在几步之外那个身影上——沈清沐。

她穿了一条他从未见过的淡蓝色连衣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一个崭新的、尺寸不小的行李箱立在她脚边,轮子反射着冷硬的光。她微微侧着身,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投向更远处汹涌的人潮,或者,是即将带她离开的某趟列车。

“清沐…”刘鹤清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在摩擦,“真的…决定了?”他往前挪了一小步,试图把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一支,这曾经是她最喜欢的味道。那点粉红色的凉意,此刻像他心头最后一点徒劳挣扎的暖意。

沈清沐终于回过头。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像浸润在泉水里的黑曜石,可刘鹤清在里面找不到一丝熟悉的温度,只有一片平静的、近乎陌生的疏离。她的嘴角习惯性地向上弯了弯,露出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像冰锥般刺人的微笑。“鹤清,”她的声音很轻,轻易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又显得那么遥远,“我们这样下去,没意思的。”

“没意思?”刘鹤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支甜筒在他手里彻底变形,黏糊糊的液体滴落在他干净的白色球鞋上,“那什么有意思?你告诉我!我们三年…三年就换来一句‘没意思’?”他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引得旁边几个拖着行李的人侧目。巨大的电子屏上,红色的字块无声地跳跃、刷新,时间冷酷地流逝,像在为他们的告别读秒。

沈清沐轻轻蹙了下眉,那点惯常的笑意淡去了,眼底浮起一层不易察觉的厌倦,像蒙尘的琉璃。她没去看他鞋上的狼狈,也没接那支已经不成样子的冰淇淋。她的视线再次投向远方,声音飘忽得如同叹息:“鹤清,你总是这样…太认真了。有些东西,散了就是散了,何必呢?”

“何必?”刘鹤清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火烧火燎地疼,“我不懂!昨天还好好的,前天你还说想吃我做的糖醋排骨,怎么今天就非要走?还走得这么远?”他死死盯着她,试图从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到一丝裂痕,一丝动摇。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是不是他改装那辆破车花了太多时间?是不是他最近加班忽略了她?

“人都是会变的。”沈清沐终于正眼看向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就像你喜欢摆弄那些零件,觉得它们有生命,有意义。可在我眼里,它们就是一堆冰冷的金属。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又似乎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补充,“去那边发展,机会更好。我累了,不想再耗在这里,耗在…看不到头的生活里。”

“看不到头?”刘鹤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里带着一丝破碎的颤音,“我们一起计划过的未来呢?你说过喜欢那个靠海的小房子,你说过…”

“刘鹤清!”沈清沐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终于被耗尽了耐心的尖锐,“那是过去的事了!人不能总活在回忆里!”她用力地抿了抿唇,那点强装的平静彻底破裂,露出底下尖锐的疲惫和去意已决的坚决,“就这样吧,别再说了。车快来了。”

巨大的电子屏上,属于沈清沐那趟班次的信息骤然跳成了醒目的绿色——“开始检票”。那抹绿光刺得刘鹤清眼睛生疼。广播里甜美的女声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重复着检票通知,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在他心上。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没顶。他看着沈清沐利落地拉过行李箱的拉杆,轮子摩擦光滑的地面,发出清晰而冷酷的滚动声。她真的要走了。这个认知像一把钝斧,狠狠劈开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清沐!”他几乎是扑过去,本能地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那触感冰凉。他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别走…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什么都可以改!我…我不碰那些零件了,好不好?我找份更安稳的工作,我们…”

沈清沐用力一挣,轻易地摆脱了他的手。她的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不耐烦,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放手,刘鹤清!别让我更看不起你!”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

就在她转身决绝地走向检票口通道的瞬间,也许是那巨大的、即将失去一切的恐慌彻底冲垮了堤坝,也许是他潜意识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荒谬的幻想,一句未经大脑的话冲口而出,带着孤注一掷的悲凉和乞求:

“沈清沐!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留下?!”

沈清沐的脚步顿住了。她停在那条通往月台、也通往彻底离别的通道入口前。侧光勾勒出她优美的颈线,她缓缓地、缓缓地侧过半边脸,光线在她另一半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她的嘴角,就在那片阴影里,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一个温暖的笑容,而是一个带着点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残忍戏谑的弧度,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带着一种轻飘飘的、玩笑般的残忍,砸在刘鹤清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

“怎么样?”她轻轻歪了下头,眼波流转,那里面只有冰冷的、事不关己的疏离,“除非…你能追上这趟高铁咯?”说完,她似乎被自己这句天方夜谭的玩笑逗乐了,短促地轻笑了一声,像一阵冰冷的风刮过。随即,她不再有任何停留,拉着行李箱,身影轻盈而决绝地汇入检票的人流,转瞬便被那道冰冷的闸门和涌动的人潮吞噬。

留下刘鹤清一个人,像一尊被遗弃在喧闹废墟里的石像。手里融化的冰淇淋滴落殆尽,黏腻的糖水在光洁的地砖上积成一滩刺目的粉红污迹。那句轻飘飘的“追上高铁”却像带着倒钩的毒刺,狠狠地扎进了他混乱一片的脑海,瞬间压倒了所有悲伤、愤怒和不甘,点燃了某种孤注一掷的、毁灭性的疯狂。

追上高铁!

这四个字像魔咒,瞬间点燃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光亮,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取代了绝望。他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朝着停车场的方向狂奔而去。逆着汹涌的人潮,撞开几个错愕的旅客,引来一片惊呼和抱怨。他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燃烧——引擎的轰鸣!速度!追上那列钢铁巨兽!追上那个决绝的身影!

他用颤抖的手指疯狂地在口袋里摸索着车钥匙,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瞬的聚焦。停车场里闷热得像蒸笼,浑浊的汽油味扑面而来。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凭着肌肉记忆冲向他那辆停在角落的宝贝——一辆经过他无数次精心调试、改装过的蓝色轿跑。

车身在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幽静的光泽,低矮而富有攻击性的前脸,后部加装的尾翼微微上翘,带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感。这曾是他的骄傲,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和汗水的“伙伴”,每一个螺栓的扭矩,每一段排气管的回压声浪,他都了然于心。此刻,它不再是玩物,而是他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唯一武器。

他几乎是摔进驾驶座的。真皮座椅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滚烫,灼烧着他的背脊。他猛地拧动钥匙,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瞬间唤醒,如同沉睡的猛兽被惊醒。这熟悉的声音,这澎湃的力量感,竟让他那颗被绝望浸泡得冰冷的心脏,诡异地注入了一股灼热的、近乎悲壮的勇气。

“等我,清沐…”他喃喃着,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目光死死盯着仪表盘,转速指针在瞬间弹起。他猛地挂入d档,松开刹车,狠狠一脚油门到底!

“呜——嗡——!”

引擎的轰鸣陡然拔高,化作一声撕裂停车场沉闷空气的狂啸。强大的推背感将他狠狠按在滚烫的座椅靠背上。蓝色的车影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轮胎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尖叫,摩擦出淡淡的青烟。车身剧烈地左右晃动了一下,瞬间冲出停车场的出口,汇入了站前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河。

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大地,高速公路像一条反射着刺眼白光的灰色巨蟒,在滚烫的热浪中向前方无尽延伸。空气在高温下扭曲,远处的景物如水波般晃动。刘鹤清死死握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目光像淬了火的钩子,死死钉在前方遥远地平线上那个快速移动的银白色小点上——G1024次高铁列车。

导航屏幕亮着,蓝色的路线箭头固执地沿着高速向前延伸,与远处高铁的轨道方向惊人地一致。电子女声平静无波地响起:“前方路段限速120公里,请安全驾驶。”

“闭嘴!”刘鹤清低吼一声,粗暴地拍了一下屏幕。安全?他现在只需要速度!追上她!证明给她看!

右脚再次将油门踏板狠狠踩进地板深处!引擎舱传来更加狂暴的嘶吼,转速表指针疯狂地向右摆动,直逼红线区域。速度表的数字开始剧烈跳动:140…160…180!窗外的景物彻底失去了清晰的轮廓,化作一片飞速后掠的、模糊扭曲的色块。巨大的风噪如同鬼哭狼嚎,疯狂地冲击着车窗,仿佛要将这小小的金属盒子撕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疾驰中,前方出现了一个长而平缓的弯道。刘鹤清下意识地微调方向。就在车身切入弯心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右侧!隔着高速公路的隔离网,那列银白色的高铁正以几乎平行的姿态,在另一条轨道上呼啸奔驰,如同一条优雅而冷酷的钢铁银龙。

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透过其中一扇飞速掠过的车窗,在那一闪即逝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侧影!淡蓝色的连衣裙,松松挽起的头发…是她!绝对是沈清沐!

她似乎正安静地坐在窗边,侧着脸,目光投向窗外。那个姿态,像极了他们无数次一起坐车时,她看风景的样子。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被冰冷的钢铁和疯狂的速度永恒地隔绝!

“清沐!我看到你了!我来了!”刘鹤清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如同沸腾的岩浆冲上头顶。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悲愤的力量攥住了他。他忘记了恐惧,忘记了物理定律,忘记了车轮下是一条死亡之路。他眼里只剩下那个模糊的侧影,只剩下那句“追上高铁”的魔咒!

脚下油门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疯狂地踩了下去!引擎的咆哮声骤然拔高了一个八度,变成了濒临极限的、撕裂般的尖啸!排气管喷出灼热的蓝色尾焰。

“呜——轰——!!!”

速度表的指针猛地一跳,狠狠撞向了200km\/h的刻度!车身开始剧烈地、不正常地抖动起来!方向盘在手中疯狂地震颤,如同握住了一条垂死挣扎的蟒蛇。整个车厢都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警告!您已严重超速!请立即减速!”导航屏幕瞬间被刺眼的红色警报覆盖,电子女声陡然变得尖锐而急促,带着一种冰冷的恐慌,“前方急弯!请减速!请减速!”

那刺耳的警报声像针一样扎进刘鹤清的耳膜,却丝毫无法撼动他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沈清沐那模糊的侧影,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压倒了所有理智的警告。前方那个巨大的、几乎呈锐角的S形弯道,在他充血的视野里,不过是一个需要碾平的障碍。200公里的时速下,弯道入口的减速提示牌像一道残影,瞬间被抛在身后。

他双手死死扣住如同通了电般剧烈震动的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右脚非但没有离开油门,反而更加绝望地、用尽全身力气向下踩去!仿佛要将这钢铁之躯最后的潜能彻底榨干,将灵魂都熔铸进这不顾一切的冲刺里!

引擎发出了垂死般的、震耳欲聋的悲鸣,转速表的指针死死顶在红线尽头,剧烈颤抖着。速度表的数字在疯狂地跳动:210…215…220!车身抖动的幅度变得骇人,每一次剧烈的震颤都像骨骼错位的呻吟。车窗外的世界彻底扭曲,化作一片高速旋转、光怪陆离的漩涡,风声尖锐得如同无数厉鬼在耳边哭嚎。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连绵不绝,混合着底盘零件濒临散架的哀鸣,奏响一曲通往毁灭的绝响。

就在车身如同失控的炮弹般,以超过220公里的恐怖时速,狠狠扎入第一个急弯的瞬间!

失控,在千分之一秒内降临。

高速带来的巨大离心力,如同无形的巨人之手,瞬间攫住了这辆已经到达极限的轿跑。前轮在极限的转向角度下发出刺耳的悲鸣,瞬间失去了抓地力!车头猛地向外侧甩去,完全脱离了预定的轨迹!刘鹤清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狂暴的力量猛地将他向左甩去,安全带瞬间勒紧,深深陷入他的肩膀和胸膛,带来窒息的剧痛!

“啊——!”

他徒劳地、疯狂地向右侧猛打方向盘,试图挽救。但这微弱的抵抗在狂暴的物理法则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车身完全失去了控制,像一块被巨力投掷出的沉重铁块,带着绝望的呼啸,狠狠地、斜着撞向了弯道外侧那道冰冷的金属护栏!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扭曲。

在视野天旋地转、挡风玻璃被蛛网般裂纹瞬间覆盖的恐怖瞬间,在意识被剧烈的撞击彻底撕碎前的最后一刹那,刘鹤清眼角的余光,竟诡异地穿透了那无数道蔓延的裂纹,再次捕捉到了那列几乎与之平行的高铁!

就在那扇疾速掠过的车窗后,那个淡蓝色的身影……她似乎,真的转过了头!那张模糊的脸孔,正对着他失控翻滚的车身方向!

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

惊恐?错愕?还是……一丝冰冷的、事后的、无动于衷的怜悯?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前的瞬间,狠狠噬咬了他的心脏。

黑暗。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光,没有重量。只有一种飘浮在虚无中的冰冷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芒刺破了黑暗。然后是声音,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仪器的单调滴答声,模糊的人声絮语,还有某种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

痛楚,如同苏醒的潮水,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汹涌袭来。头痛欲裂,像有无数钢针在颅骨内搅动。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尖锐的刺痛。左腿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传来一阵阵钻心剜骨的剧痛。

刘鹤清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刺眼的白光让他瞬间眯起了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视野由模糊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单调的、令人心慌的白色天花板。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药水混合的、冰冷而陌生的气味。

医院。

他转动着僵硬得如同生锈齿轮般的脖子,目光扫过周围。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床边立着的冰冷点滴架,透明的液体正一滴滴地通过细长的管子流进他手背的血管里。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试着想动一下左腿,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猛地袭来,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腿被一个巨大的、笨重的白色支架固定着,高高吊起。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是两位穿着制服的交警,脸上的表情严肃而沉重。其中一位年长些的警官走到床边,看着刘鹤清惨白的脸和失焦的眼神,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

“刘鹤清?”警官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刘鹤清喉咙干涩发紧,只能艰难地发出一个气音:“…嗯。”

警官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两张折叠整齐的纸,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将其中一张放在刘鹤清盖着薄被的胸口上。

“这是事故认定书。你驾驶改装车辆,在限速120公里路段严重超速,最高瞬时时速超过220公里,在急弯处失控,单方全责。”警官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刘鹤清的目光空洞地落在胸口那张雪白的纸上。黑色的印刷体字迹冰冷而清晰。他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上面写的是别人的故事。

警官又将第二张纸放在第一张的旁边。这张纸的抬头,印着某个司法鉴定中心的标志。

“这是你的伤情鉴定结果。左股骨、胫腓骨开放性粉碎性骨折,伴随神经血管严重损伤;左侧三根肋骨骨折,伴有血气胸;全身多处软组织挫裂伤……”警官顿了顿,目光扫过刘鹤清吊着的左腿和缠满绷带的上身,声音低沉下去,“…综合评定,构成人体损伤致残程度……七级伤残。”

“七级伤残”四个字,像四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穿了刘鹤清麻木的外壳。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空洞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沉了下去。

警官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停顿了片刻,最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更加正式、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他将其轻轻放在那两张纸的最上面。

“最后,这是法院的判决书。因危险驾驶罪,致自身重伤,造成公共财产重大损失(护栏及绿化带损毁),情节恶劣。判处……吊销机动车驾驶证,且终身不得重新取得。”

警官的声音在“终身不得重新取得”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空气彻底凝固了。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单调、规律、仿佛在数着生命倒计时的“嘀…嘀…嘀…”声。刘鹤清的目光死死地盯在那三张叠放的白纸上。它们像三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一字排开,宣告着他过去引以为傲的速度、他健康的身体、他未来握住方向盘的所有可能……统统被埋葬。

终身禁驾。

他感觉不到腿上的剧痛,也感觉不到胸口窒息的闷堵。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将他整个人、连同最后一丝活气,都彻底冻结了。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嘀…嘀…嘀…”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倒计时。

几个月后,一个阴沉的午后,空气湿冷得能拧出水来。城郊一处废弃的鱼塘,水面漂浮着枯黄的败叶和绿色的浮萍,散发着淡淡的腥腐气息。塘边荒草丛生,几棵歪脖子柳树在冷风中瑟缩着光秃秃的枝条。

一辆破旧的拖车停在泥泞的土路上。几个穿着沾满油污工装的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将一辆车从拖车上卸下来。那是一辆蓝色的轿跑,曾经流线型的车身如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凹痕和褶皱。挡风玻璃完全碎裂,只剩下一个狰狞的空洞。前脸严重变形,引擎盖像被巨力揉皱的纸。车门扭曲着,仅靠变形的铰链勉强连着。曾经漂亮的轮毂断裂变形,轮胎瘪了。唯有车尾那个他亲手贴上的、小小的“清”字车贴,在斑驳的蓝色车漆和厚厚的泥灰覆盖下,还固执地残留着一角模糊的痕迹,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刘鹤清拄着沉重的金属拐杖,左脚打着厚厚的石膏,站在离鱼塘几米远的地方。冷风吹动他额前过长的头发,露出下面一张瘦削得脱了形的脸,眼窝深陷,眼神沉寂得像两口枯井。他穿着宽大的旧外套,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看着工人们喊着号子,用粗大的缆绳捆住那辆曾经倾注了他所有热爱、也彻底毁掉了他一切的残骸。

“一!二!三!走——!”

绞盘发出沉闷的“嘎吱”声,缆绳瞬间绷紧。蓝色的残骸被缓缓拖离地面,悬在半空,像一个被吊起的、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它摇晃着,扭曲的金属部件相互摩擦,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呻吟。车身上剥落的漆皮和泥土簌簌落下,掉在浑浊的塘水里,溅起小小的涟漪。

刘鹤清拄着拐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微微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那辆车,盯着那个模糊的“清”字,眼神空洞得可怕,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浑浊的塘水被猛烈地排开。蓝色的残骸如同一个被抛弃的沉重铁棺,重重地砸进了鱼塘深处。水面剧烈地翻滚、涌荡,浑浊的泥浆和浮萍被搅动起来。巨大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争先恐后冒上来,破裂,散发出更浓重的腥气。

车子下沉得很快。泥浆贪婪地包裹上去,迅速吞噬着蓝色的车顶、破碎的车窗、扭曲的车身…水面上只剩下几个不甘心的气泡在翻滚、破灭。最终,一切归于平静。浑浊的水面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慢慢平复的漩涡,和一圈圈扩散的涟漪。水面上漂浮的枯叶和浮萍重新聚拢,覆盖了那个深色的伤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废车沉塘,连最后一点痕迹都被这潭死水吞没。

工人们收拾好工具,发动拖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死寂,然后渐渐远去。鱼塘边只剩下刘鹤清一个人,拄着拐杖,像一尊冰冷的石雕,矗立在荒芜的寒风中。

他站了很久,很久。目光空洞地望着那片浑浊的、恢复了死寂的水面。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用那只没有拄拐的手,颤抖着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他摸索着,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车钥匙。钥匙柄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蓝色的、有些磨损的汽车模型挂饰——和他那辆沉入水底的蓝色轿跑一模一样。这是他倾注了无数个日夜,一点点打磨、调试、赋予它轰鸣与速度的证明。也是他通往自由与热爱的最后一把钥匙。

他低头看着掌心这枚冰冷的金属。指尖缓缓拂过钥匙柄上那个小小的汽车模型,动作轻得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幻梦。然后,他慢慢收拢手指,将那枚钥匙连同那个小小的模型,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着皮肤,带来一丝细微的痛感。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这片死气沉沉的鱼塘,越过荒芜的田野,投向更远的天际线。那里灰蒙蒙一片,什么也没有。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荒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泥腥味的空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最后一点什么东西也挤压出去。然后,他用尽全力,猛地扬起手臂,将手中紧握的那枚钥匙,朝着鱼塘对面那片更加空旷、更加深不可测的方向——那片灰蓝色的、波涛粼粼的大海的方向,狠狠掷了出去!

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而决绝的银色弧线,在阴沉的天幕下微微一闪。

噗通。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落水声。

海面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泛起一个小小的涟漪,瞬间就被涌动的波浪抚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有任何东西坠入其中。

刘鹤清依旧拄着拐杖,站在原地。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牵动,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废弃的深井,映着灰暗的天空和死寂的鱼塘水面。寒风灌进他宽大的旧外套,吹得衣襟猎猎作响。他像一截被遗忘在寒冬里的枯木,失去了所有生命的迹象。

过了许久,一声极轻、极哑的呢喃,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逸出,消散在呜咽的风里,轻得仿佛只是幻觉:

“现在…好了。”

“谁也追不上谁了。”

寒风卷过枯塘,水面死寂如墨,沉车之处只余几圈微弱涟漪,旋即被浮萍与败叶悄然覆盖。刘鹤清拄着拐杖的身影钉在泥泞岸边,像一截被遗忘在时光荒野里的残桩。那枚坠入深海的钥匙,带走了引擎最后的余温,也带走了他眼中曾经燃烧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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