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嚼完最后一口辣味根茎，喉结动了一下，没说话。
陈浩把签子往桌上一丢，拍了下大腿：“走吧，正事要紧。”
四人起身，顺着人流往主舞台方向挪。路上有人打招呼，陈浩笑着点头，手里还捏着那张皱巴巴的餐巾纸。苏珊把剩下的手工艺品收进包里，金属花碰着塑料盒发出轻响。娜娜走在最后，工具包背在肩上，脚步平稳。
还没到后台，就听见吵声。
“我们孩子练了三个月！天天晚上加练！”一个穿红马甲的女人站在通道中间，手臂挥得老高，“凭什么让我们压到最后？”
对面站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手里攥着一份打印表单：“你们是临时插进来的，我们戏剧组最早报名，系统记录清清楚楚。按规矩该我们先上。”
“规矩？谁定的规矩？”红马甲女人回头喊，“大家评评理，是不是先来后到啊？”
围观的人开始议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两个团队的人站成两排，脸对脸，谁也不让。
陈浩叹了口气，抬脚往前走。
“行了行了，都别嚷。”他站到两人中间，双手一张，“吵得我刚吃的饭都要吐了。”
红马甲女人瞪着他：“你谁啊？管得着吗？”
“我不管谁管？”陈浩掏出手机晃了晃，“现在这活动调度板在我手上，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眼镜男看了眼手机屏幕，眉头皱紧：“你是临时接管的负责人？”
“算是吧。”陈浩咧嘴一笑，“本来想吃完饭躺会儿，结果命苦，非得出来当和事佬。”
娜娜走上前，手指在空中一点，一道投影展开，是电子报名时间轴。蓝色光条从上往下排列，每个团队名字后面标着精确到秒的时间戳。
“戏剧组提交申请时间为上午九点零三分，舞蹈队为十一点四十五分。”她说，“系统自动记录，未经过人工干预。”
红马甲女人盯着投影，脖子涨红：“那又怎么样？我们准备得多辛苦你们知道吗？孩子半夜还在练动作！”
“努力当然值得尊重。”陈浩点点头，“但咱们今天不是比谁更累，是让大家一起过节。要是开场就闹崩了，后面还怎么演？”
眼镜男抱着文件夹不松手：“我们也不想争，可不能因为别人晚报名，就把我们往后推。”
“没人要抹掉你们的名字。”苏珊往前半步，声音不高，“你们是第一个报的，这点不会变。”
“那顺序呢？”红马甲女人追问。
现场安静了一瞬。
陈浩挠了挠头，忽然笑了：“要不这样——咱来个‘双开场’。”
“啥？”两人同时问。
“你们俩轮流上。”陈浩比划着，“第一节目跳完，第二节目接着来。观众现场投票，选个‘最佳开场秀’，奖状我都让人准备好了。”
眼镜男愣住：“就……这么简单？”
“不简单。”陈浩指了指脑袋，“关键是你们都露脸了，谁也没吃亏。而且开场热闹，大家高兴，你们回头宣传也有话说——‘当年我和某某团同台竞技’。”
红马甲女人嘴角抽了一下：“你还真能编故事。”
“这不是编。”陈浩笑出声，“这是给你们造话题。”
娜娜补充：“投票系统由后台统一管理，评分匿名提交，结果实时显示，无法篡改。”
苏珊从包里抽出一张草图：“奖状我亲手画，五分钟搞定。想要什么图案？星星？小飞船？还是你们剧团的标志？”
眼镜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文件夹，又抬头看看对方团队的孩子们，终于松了口气：“这……也行。”
“等等。”红马甲女人还没松口，“要是票数差太多，岂不是难看？”
“那就说明观众更喜欢另一方。”陈浩摊手，“艺术这东西，本来就没标准答案。你们敢不敢接受真实反馈？”
她咬了咬嘴唇，没说话。
陈浩转身，手指在手机上调出一段视频回放。画面里，戏剧组的学生们在空教室排练，有人摔了椅子，有人忘词重来。时间水印显示是凌晨一点十七分。
他又点一下，切换到舞蹈队的训练室监控——几个孩子蹲在地上揉腿，教练正在调整队形，灯光一直亮到深夜。
“你们都在拼。”陈浩声音低了些，“一个赶早，一个熬晚。谁都没偷懒。”
他关掉视频，看着两人：“节日不是为了排座次，是让人看见彼此有多认真。顺序可以调，但这份心意，谁也不能否认。”
空气静了几秒。
眼镜男先把文件夹合上：“要不……试试这个办法？”
红马甲女人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倒是挺快认怂。”
“我不是认怂。”他说，“我是觉得，与其在这耗着，不如上去好好演一场。”
“行。”她伸出手，“那就一起开场。”
两只手握在一起，周围响起零星掌声。
苏珊当场拿出笔，在卡纸上勾线。一朵蓝藤花绕着边框展开，中间写着“最佳开场秀提名”。
“不够正式？”她抬头问。
“够了。”眼镜男接过看了一眼，“比那些打印的有温度。”
娜娜回到光屏前，指尖快速滑动。投票界面已经生成，选项分别是两个团队名称，下方是倒计时栏——距离试音还有十分钟。
卡尔一直站在舞台边缘，盯着支撑架连接处。他弯腰摸了摸底座螺丝，又抬头看横梁。
“那边三个固定点需要再拧紧。”他对工作人员说，“刚才有人撞到了，螺纹有点松。”
那人赶紧跑过去检查。
陈浩走到音响岗旁边，举起调度板：“准备试音——第一轮马上开始。”
音响员点头，按下按钮。喇叭发出短促的“滴”声。
后台重新忙碌起来。两个团队各自集合，有人开始热身，有人整理服装。
苏珊把画好的奖状交给负责人，顺手帮一个女孩别好歪掉的发卡。
娜娜站在控制台前，确认投票通道畅通。她的手指停在发送键上方，等待启动指令。
卡尔蹲在舞台侧边，用手电照着底部结构，嘴里念着什么。
陈浩站在幕布旁，手里捏着那张餐巾纸，慢慢揉成一团。
远处传来鼓声彩排的节奏，咚、咚、咚。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斜插下来，照在舞台中央的地面上。
一块金属反光片被风吹动，轻轻翻了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