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嗡鸣声稳了下来，船体不再剧烈抖动。陈浩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卡尔。
“还能做几瓶？”
卡尔正蹲在改装罐前，额头全是汗，手还在抖。他抬头看了眼温度计，“原料快用完了，最多再凑两批。”
“够了。”陈浩拍了下他的肩，“先把这批做完，剩下的路上再说。”
苏珊握着舵柄没动，眼睛盯着前方灰蒙蒙的海面。风浪比刚才小了一点，但雾更浓了。她把航向微调了半度，避开一段暗流。
娜娜坐在控制台前，手指快速滑动屏幕。她刚把引擎切换到脉冲燃烧模式，现在正监控燃料消耗曲线。
“当前航速维持在每小时三十二公里。”她说，“按这个速度，还有八百多米就能进港。”
“八百米？”卡尔冷笑一声，“听起来像走两步就到了，可谁知道这两步会不会被浪拍进海底。”
没人接话。这话听着丧，但也没错。
陈浩走到船头，扶着栏杆往前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雾。他掏出对讲机，声音压得很低：“都打起精神来，别在这最后关头翻车。”
话音刚落，引擎猛地一颤。
所有人同时绷紧。
“怎么了？”陈浩扭头问。
“燃料流速不稳。”娜娜盯着数据，“第二批燃料开始注入，但热值波动大，我得重新校准燃烧节奏。”
“那你快弄。”卡尔抹了把脸，“我这第三批才刚加热，至少还得十分钟。”
娜娜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划得更快。几秒后，引擎声音又平稳了些。
“调整完成。”她说，“现在用的是间歇供能模式，省油，但加速反应会慢。”
“慢就慢吧。”陈浩靠在栏杆上，“只要别停就行。”
船继续往前开。头顶的灯忽明忽暗，电力系统被压缩到最低，舱内冷得像冰窖。苏珊穿着外套，手还是冻得发麻。
“我记得以前基地门口有盏红灯。”她忽然说，“老远就能看见，像颗钉在海里的钉子。”
“现在看不见。”娜娜抬头，“雷达受干扰，可见距离不足五百米。”
“那就等雾散。”陈浩咧嘴，“或者等浪把我们直接拍过去。”
卡尔哼了一声：“你这人真是越到关键时刻越爱讲笑话。”
“不讲笑话怎么活？”陈浩耸肩，“哭能解决问题吗？”
舱内安静了几秒。
然后苏珊突然开口：“左舷三点方向，好像有光。”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娜娜立刻调转探测阵列，深海扫描模式启动。几秒后，屏幕上出现一段模糊轮廓。
“是防波堤。”她说，“结构完整，外部防护墙没有倒塌迹象。”
“那就是基地还立着。”陈浩笑了下，“看来地球还没把我们老家给掀了。”
“别高兴太早。”卡尔指着屏幕边缘，“你看那边，能量读数异常高，像是主塔楼在全功率运行警报系统。”
娜娜放大信号源，很快解析出一段广播内容。
“……一级海啸预警……所有人员进入避难所……重复，这不是演习……”
声音断断续续，夹着杂音。
“他们知道要来了。”苏珊低声说。
“知道归知道。”陈浩盯着那点微弱的红光，“问题是有没有准备好。”
“我们带回去的数据能帮上忙。”娜娜说，“灾害模型、共振频率、逃生路线优化方案——都在我内存里。”
“那就得活着靠岸。”卡尔把最后一瓶燃料装进应急箱，拧紧盖子，“这玩意儿撑不了太久，只能用来最后对接时调整位置。”
“够了。”陈浩点头，“只要能靠近，我们就赢一半。”
船又往前开了十几分钟。雾渐渐稀了些，远处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基地的主塔楼终于露了出来，顶上的红灯一闪一闪，像心跳。
“航线校准完毕。”苏珊松了口气，“再往前六百米就是入港水道，我能自己开进去。”
“别放松。”娜娜提醒，“水道两侧有自动防御炮台，如果识别失败可能会触发拦截。”
“那就让他们认出我们。”陈浩打开通讯频道，输入身份码，“我是陈浩，编号t7-042，携紧急数据返航，请开放通行权限。”
没有回应。
他又试了一次。
依然沉默。
“系统可能已经转入手动控制。”娜娜说，“现在基地内部大概没人顾得上外联信号。”
“那就硬闯？”卡尔皱眉。
“不。”陈浩摇头，“咱们慢慢靠，别刺激他们。等看到人再喊话。”
“那你祈祷他们别把咱们当入侵者打下来。”卡尔嘀咕。
没人反驳。这确实有可能。
船速降到最低，缓缓切入水道。两边的炮台黑漆漆的，没亮灯，也没动静。苏珊屏住呼吸，一点一点修正方向。
“三百米。”娜娜报距离。
“两百米。”
“一百五十米。”
突然，主塔楼的广播换了内容。
“……剩余撤离时间三十分钟……请未登艇人员立即前往b区码头……重复，这是最后一次通知……”
“还有人在外面？”苏珊一惊。
“当然有。”陈浩冷笑，“总有不信邪的，也有跑不动的。”
“我们来得及救人吗？”她问。
“先靠岸再说。”陈浩盯着越来越近的码头，“我们现在连自己能不能安全落地都不知道。”
“燃料还剩多少？”他转头问卡尔。
“最后一瓶留着应急。”卡尔拍拍箱子，“除非撞上了礁石或者被人轰下来，不然别动它。”
“明智。”陈浩笑了下。
“一百米。”娜娜说，“探测到码头有人影活动，数量约七人，携带武器。”
“武装巡逻？”苏珊紧张起来。
“可能是最后留守的安保组。”娜娜分析，“他们在清场。”
“那就得让他们看清是我们。”陈浩抓起手电筒，对着码头打出三短三长三短的光信号——老基地的识别暗号。
几秒后，对面有人举起了灯，回了同样的信号。
“认出来了！”苏珊松了口气。
“别急着庆祝。”娜娜盯着扫描仪，“海底震动频率又上升了，地震可能比预测早到十五分钟。”
“那就是还有不到两小时。”陈浩看向码头，“我们必须在半小时内完成交接，把数据交上去，然后协助疏散。”
“前提是他们愿意听我们的。”卡尔抱着箱子站起来，“毕竟我们带回来的不只是消息，还有麻烦。”
“那就让他们知道，这个麻烦能救命。”陈浩走到甲板上，拿起对讲机，“准备靠岸，全员进入对接状态。”
苏珊稳住舵柄，将船缓缓驶向泊位。码头上的几个人已经列队等候，手里拿着钩索和检测仪。
娜娜接入公共信道，开始上传数据包。进度条缓慢爬升。
“百分之十。”
“二十。”
“三十。”
船身轻轻一震，碰上了缓冲垫。
第一根缆绳被抛了出去，稳稳套住桩基。
“靠上了。”苏珊放下操纵杆。
卡尔检查了锚链，确认固定无误。他把应急箱抱在怀里，像是护着什么宝贝。
娜娜抬起头，蓝光眼闪烁了一下。
“数据上传完成百分之六十，剩余部分将在登岸后同步。”
陈浩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灯光。那些人影逐渐清晰，其中一个抬手敬了个礼。
他刚想挥手回应——
突然，整艘船剧烈晃了一下。
不是风浪。
是来自海底的震动。
娜娜猛地站起身。
“断层活动急剧增强。”她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地震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