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日头刚爬过老槐树梢，“黑白问道”棋馆的木门就被推开了。俞亮背着棋罐站在门口，手里攥着块皱巴巴的棋谱，是昨晚翻了半宿的《定式详解》，边角被他捏得发毛。他没像往常那样径直坐棋桌旁，反而在院门口站了会儿，盯着地上槐树叶的影子，脚无意识地碾着石子——那两颗昨天从棋罐里滚出来的黑子，还嵌在石缝里，像两只瞪他的眼睛。
“来了？”张大爷蹲在石桌旁摆棋，见他这模样笑了，“俞家小娃，今早没带榧木棋盘？”
俞亮没吭声，把自己那只陶制棋罐往石桌上一放，“咚”地磕出轻响。罐口的黑子晃了晃，他伸手按住，指尖用力得泛白——昨天输给时光那盘，他总觉得是自己大意；输给苏小蕊那两目半，他翻来覆去摆到后半夜，越摆越心惊，那步中腹的“跳”，分明是早就挖好的坑，他却像被蒙着眼往里跳。
时光是被褚嬴拽着来的。他背着旧棋盘，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绿豆糕，嘴里嘟囔：“褚嬴你轻点！我书包带都快被你扯断了！不就是下盘棋吗？比打游戏机还急！”
“小光！这不一样！”褚嬴的声音在他耳边飘，带着点激动，“昨天那俞亮是好苗子，苏小蕊更是千年难遇！跟他们下棋，才能磨出真东西！”
时光刚踏进棋馆，就见俞亮坐在棋桌旁，面前摆着副新棋盘——不是时光那只磨圆了角的旧物，纹路清晰，光可鉴人。俞亮穿着月白小褂，领口扣子扣得一丝不苟，手里捏着颗黑子，指尖在棋盘上虚点，见时光进来，眼皮都没抬：“你来了。”
“那可不！”时光把棋盘往桌上一放，旧棋盘的边角蹭过棋桌，发出“沙沙”声，“哟，今天换棋盘了？”时光把自己的旧棋盘往旁边一放，“怕我这破棋盘蹭坏你的宝贝棋子？”
俞亮这才抬头，眉头皱了皱：“这是我爸的备用棋盘，比你的稳。”他顿了顿，下巴微抬，“昨天让你两子是我大意了，今天不让子，分先。”
时光刚想反驳“谁要你让”，褚嬴在他脑子里喊：“答应他！小光！让他看看真本事！”时光只能梗着脖子坐下：“分先就分先，谁怕谁！”
时光心里问褚嬴:“分先怎么分啊？”
褚嬴告诉他，猜单双就行，猜中了就执黑先行，猜错了就对面先下。
“分先。”俞亮的声音清冷，打破了沉默。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示意时光猜先。
时光挠了挠头，看着俞亮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时光心里有点打鼓，下意识地在脑子里问：“褚嬴，他抓单还是双？”
“小光！猜他抓的是奇数！”褚嬴的声音立刻在他耳边响起，带着点笃定，“俞亮这孩子心思重，喜欢稳妥，多半会抓一颗！你猜奇数！”
时光深吸一口气，看着俞亮那只握紧的拳头，大声道：“我猜……奇数！”（如果俞亮手中是奇数颗子，时光猜对，时光有权选择执黑或执白；如果是偶数，时光猜错，俞亮有选择权。）
俞亮面无表情，缓缓摊开手掌。掌心里，两颗乌黑发亮的黑子静静地躺着。
两颗。偶数。
时光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在心里哀嚎：“褚嬴！你不是说他抓奇数吗？！怎么猜错了？！”
褚嬴的声音带着点懊恼：“哎呀！失算了！这孩子……今天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了？”
俞亮没理会时光瞬间垮掉的表情，他动作利落地将两颗黑子收回棋罐，然后平静地看向时光：“你猜错了。我选择执黑先行。”这是现代围棋比赛的标准做法——猜先胜者通常选择执黑先行。
张大爷和李叔凑了过来，张大爷咂嘴：“俞家小娃这傲气，随他爸！想当年俞九段年轻时，也是这么跟人下棋的，从不服软。”李叔点头：“不过时光这娃也有意思，明知俞亮是业余三段，也敢接招，胆儿肥。”
俞亮执黑先行，落子“啪”一声，落在右上角星位，脆生生的，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他是围二代，从会握笔就跟着父亲摸棋子，三岁能背定式，五岁打遍少年宫无敌手，业余三段的证书拿得比作业本还早。在他眼里，同龄人本该是被他“让子”的份，昨天输给时光，像根刺扎在心里，夜里翻来覆去复盘，总觉得是自己算漏了，自己大意了，不是对方强。
时光捏着白子，手指抖了抖——褚嬴正趴在他耳边念：“小光！下三三！跟昨天一样，钻他角！”白子歪歪扭扭落在三三，俞亮愣了下，随即嗤笑一声：“还是这步？看来你只会这个。”
他第二手拆边，想把时光的三三困在角里。时光刚要落子，褚嬴又喊：“小飞！往外飞！别被他关住！”时光依言落子，白子颤巍巍往外跳，像只刚学飞的鸟。
俞亮眼神沉了沉。他原以为时光的三三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没想到还会往外飞——这步虽糙，却踩在了要点上。他指尖在棋盘上空点了点，算到第五手，落子“压”，想把白子往低了赶。
“妙啊！”褚嬴的声音在时光耳边亮起来，“小光！退！先补下面的断点！他想骗你往上冲！”时光手一顿，赶紧把白子落在断点上。
“嗯？”俞亮瞳孔微缩。这步补断，正好破了他的圈套。他抬眼看向时光，见那小子正低头抠棋盘缝里的灰，嘴角还沾着绿豆糕渣，好像自己也不知道为啥这么下，心里更纳闷了：“你这步……谁教你的？”
“我自己想的！”时光嘴硬，心里却直打鼓——幸好褚嬴提醒得快。
张大爷在旁边笑：“俞家小娃懵了吧？这时光看着糊涂，落点倒精。我看啊，是你太小看人家了。”
俞亮没接话，脸上有点烧。他确实小看时光了。他原以为能速战速决，可下到二十手，时光的白子虽摆得歪歪扭扭，却没一步死棋，反而在右下角抢了块小空。他指尖捏着黑子，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汗——这不是他熟悉的对局，时光的棋路野得像没驯化的马，根本不按定式走，却总在他想不到的地方落子。
“输了……”半个时辰后，俞亮把棋子一推，声音低得像蚊子哼。黑棋大龙被时光的白子拦腰截断，死得明明白白。他盯着棋盘，小脸发白，刚才那步断，他明明算到了，却总觉得时光不敢下，结果真被断了。
“我赢了？”时光自己都懵了，挠着头看俞亮，“褚嬴……不是，我运气好。”
俞亮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石地上划出声，刺耳得很。“不算！”他声音发颤，眼圈有点红，“你肯定是瞎下的！这种棋怎么可能赢！”
“谁瞎下了！”时光也急了，“棋盘上摆着呢，你自己看！”
“别吵。”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插进来。苏小蕊背着帆布包站在门口，怀里还揣着俞亮送的那罐白子，“我在巷口就听见了，下输了就认，吵什么。”
俞亮回头，见是苏小蕊，脸更红了，却梗着脖子：“他就是瞎下的！这种野路数不算数！”
苏小蕊走到棋盘旁，指尖点了点时光落入断点：“这步断是对的。你第37手贪了右上角那两颗子，没补中间，他不断你才傻。”她顿了顿，看向俞亮，“输棋不可怕，怕的是输了不承认。”
俞亮没接话，突然转向苏小蕊，抓起颗黑子推过去：“你跟我下一盘。”
苏小蕊愣了下，坐下时，怀里的棋罐硌了掌心一下。【绝艺：检测到对手俞亮，当前情绪波动较大，棋力评估：业余三段（发挥不稳定）。建议稳健开局。】
俞亮执黑先行，落子极快，“啪”一声砸在星位上，带着股赌气的劲。他想速战速决，开局就往苏小蕊的白棋阵里打入，指尖悬在棋盘上空时，还偷偷瞥了眼苏小蕊——她正低头捏着白子，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阴影，好像根本没在意他的急攻。
【绝艺：黑棋打入过深，根基不稳。计算后续8手变化，建议白棋靠压，分断黑棋联络。胜率评估：白棋58%。】苏小蕊的白子轻轻“靠”在黑棋边上，看似软，却正好卡在黑棋的断点上。
俞亮瞳孔一缩。这步靠和昨天那步如出一辙！他咬着唇，指尖在棋盘上飞快点着，算到第五手，发现无论怎么应对，黑棋都要被拆成两块。他心里一沉——又被算到了。
“小光你看！她这步靠绝了！”褚嬴的声音在时光耳边响，“俞亮这孩子太急了，打入没站稳就敢往里冲。”时光扒着石桌沿看，见俞亮的脸涨得通红，捏着黑子的手指都在抖。
俞亮最终还是选了退，想把黑棋连回来。苏小蕊跟着落子，【绝艺：黑棋退，意图巩固联络。建议白棋跳，扩张中腹。胜率提升至62%。】白子在中腹轻轻一跳，像张开了一张网。
俞亮看着那步跳，突然想起昨天苏小蕊说的“漏算的断点”——哪里是漏算，是他根本没算到中腹！他总盯着局部的几颗子，忘了棋盘还有那么大一片空地。他深吸一口气，捏着黑子往中腹冲，想破苏小蕊的势。
【绝艺：黑棋冲击中腹，计算所有可能突围路线。最优解：白棋尖顶，压缩黑棋空间。胜率评估：白棋68%。】苏小蕊的白子“尖”在黑棋前头，像堵墙，把黑棋的出路堵得死死的。
张大爷在旁边咂嘴：“俞家小娃这是被追着打啊。小姑娘的棋太稳了，一步都不慌。”李叔点头：“是啊，你看她落子，好像早就知道俞亮要走啥。”
俞亮的手彻底僵住了。他看着棋盘，黑棋的大龙被困在中腹，左右都是白棋的子，像被围在笼子里的鸟。他知道自己输了，比昨天输得更彻底——昨天还能找借口说“贪子”，今天他明明提醒自己“别贪”，却还是被苏小蕊牵着走，每一步都踩在她算好的坑里。
“我输了。”俞亮放下黑子，声音发哑。他没数目，也不用数——中腹那片空，早就被白棋占满了。
苏小蕊刚要收拾棋子，俞亮突然站起来，转身就往后院跑。他跑得急，撞翻了院角的小马扎，“哐当”一声响，却没回头。
时光愣了：“他咋了？”
苏小蕊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指尖捏着颗白子没放——那是刚才俞亮落在桌上的，釉面被他捏得发烫。
俞亮深吸一口气，刚想转身躲进里间平复下情绪，却听见时光拽着苏小蕊的胳膊说：“苏小蕊，你跟我下一盘呗！褚嬴说想让我跟你学学！”
俞亮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走，可脚像灌了铅——他想看看，苏小蕊和时光下，会是什么样子。她能赢他，那她和这个糊里糊涂赢了自己的时光比，又谁更厉害？这个念头像根小钩子，勾着他悄悄退到廊柱后，藏在槐树叶的影子里。
苏小蕊点点头，在石桌旁坐下。时光执黑先行，落子极快，第一手就拍在右上角星位，带着股莽撞劲。褚嬴的声音在他耳边急促地响：“小光！点三三！快！”时光依言落子，黑棋“啪”地扎进白角。
苏小蕊捏着白子，指尖悬在棋盘上空，【绝艺：检测到黑棋点三三，标准应对。建议白棋挡三三外侧，形成外势。胜率评估：白棋51%。】她指尖微动，白子稳稳落在外侧，挡住了黑棋的出路。
“咦？不是这么应的！”褚嬴在时光耳边嘀咕，“小光！扳！硬扳！”时光的黑棋猛地一扳，想在角里活出一块。
【绝艺：黑棋扳，意图做活。计算后续12手变化。建议白棋退，让出小角，固守外势。胜率提升至55%。】苏小蕊的白子轻轻一退，不与黑棋纠缠。
“好棋！”褚嬴的声音带着点惊讶，“这姑娘懂取舍！小光，别贪角，往外冲！”时光的黑棋顺着白棋的缝隙往外跳，像条泥鳅。
【绝艺：黑棋外逃，意图破坏外势。建议白棋镇头，压迫黑棋出路。胜率评估：白棋60%。】白子“镇”在黑棋上方，像块大石头压下来。
俞亮躲在廊柱后，越看越心惊。
时光的棋，在褚嬴的指挥下，少了几分刚才对自己时的“野”，多了几分老辣，尤其是转换时的果断，根本不像个孩子；而苏小蕊，她落子始终慢悠悠的，可每一步都像提前算好了似的，时光刚想往这儿走，她的白子就堵在这儿；时光想往那儿冲，她的白子早等着那儿。她的棋没有多余的动作，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
棋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张大爷、李叔、王伯，还有几个常来的棋友，都围在棋桌旁，屏息凝神地看着。
“这俩孩子下的……不像小孩棋啊！”王伯小声嘀咕，“你看时光那步扳，时机刁钻，逼得小姑娘退让。小姑娘这步退，看着软，实则高明，弃小角取大势！”
张大爷点头：“是啊，这转换看得我老头子心惊肉跳。时光这孩子，背后有高人指点吧？这棋路老辣得很！”
中盘时，时光（褚嬴）下出一手刁钻的“挖”，想分断苏小蕊的白棋。俞亮的心提了起来——这步挖他昨天想了半天才看懂，苏小蕊会怎么应？
只见苏小蕊指尖在棋罐上轻轻敲了敲，【绝艺：黑棋挖断，计算所有可能断点。最优解：白棋粘，弃掉三子，换取中腹控制权。胜率提升至68%。】她捏起白子，稳稳粘在断点上，竟是毫不犹豫地弃掉了边上三子。
“弃子？！”时光愣住了，褚嬴也在他耳边“啧”了一声，“够狠！小光，追！别让她把中腹站稳！”
“弃子？！”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我的天！这小姑娘够狠！三颗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高明啊！你看她弃了这三子，中腹这片大空瞬间就稳了！时光的黑棋想追进去，难了！”
“这魄力……这计算……这孩子真是十岁？”张大爷连连摇头，一脸难以置信。
【绝艺：黑棋追击，意图破坏中腹。建议白棋跳中腹，形成大阵势。胜率评估：白棋72%。】苏小蕊的白子在中腹轻轻一跳，像一只鸟掠过水面，瞬间将中腹的势连成一片。
俞亮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看懂了。苏小蕊的弃子不是丢盔弃甲，是故意的——她用三子换了整个中腹的大势，就像用一小块肉引开狗，好趁机把院子占了。而时光（褚嬴）的追击，更像是掉进了她提前挖好的坑。
棋局渐渐进入尾声，苏小蕊的白棋像一张网，越收越紧。时光的黑棋在中腹挣扎了半天，终究没能突围。
“我输了。”时光把棋子一推，挠着头笑，“褚嬴说你太厉害了。”
苏小蕊没说话，开始收拾棋子。
廊柱后的俞亮，脸色惨白。
刚才那盘棋，根本不像两个十岁孩子在下。那是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可怕的棋力碰撞，一种带着古韵的老辣，一种是精准到冷酷的计算。他站在这儿看了半天，很多步棋他都要反应半天才能明白其中的妙处，而他们下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自己呢？业余三段，在同龄人里算厉害的，可在他们面前，像个刚学棋的小孩。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来，鼻子一酸，眼泪再也忍不住。他猛地转身，飞快地往棋馆后院跑——那里有个堆放杂物的小棚子，是他平时输了棋偷偷躲起来的秘密基地。
“亮亮？”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俞亮的妈妈拎着食盒走进来，正好看见俞亮跑远的背影，又看了看刚下完棋的时光和苏小蕊，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还是这样。”
她走上前，对两人说：“让你们见笑了。亮亮从小好强，输了棋就爱躲起来自己琢磨。”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刚做的桂花糕，“来，尝尝阿姨做的。”
时光眼睛一亮，伸手就想去拿，被褚嬴敲了下脑子：“小光！礼貌！”时光缩回手，挠了挠头。
苏小蕊轻声问：“阿姨，俞亮他……”
“没事，过会儿自己就好了。”俞亮妈妈笑着说，“对了，下周弈江湖道场有个招生测试，专门招十岁左右的好苗子，你们要不要去试试？那儿有最好的老师，还有很多厉害的同龄人。我想着让亮亮去磨磨性子，总输棋也不是坏事。”
时光眼睛一亮：“弈江湖道场？我听我爷爷说过！能当职业棋手吗？”
“能不能当职业棋手看自己，但那儿的氛围好。”俞亮妈妈说。
后院的小棚子里，俞亮蜷在角落，听见妈妈的话，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不是气别人，是气自己。为什么他就下不出那样的棋？为什么他总是算漏？他攥紧拳头，狠狠砸了下自己的腿——真没用！
傍晚，俞亮跟着妈妈闷闷不乐地回了家。俞晓旸刚从棋院回来，见儿子把自己关在书房，和妻子聊了会儿，便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的榧木棋盘上，摆着三盘棋：他和时光的，他和苏小蕊的，还有刚才偷偷记下来的时光和苏小蕊的那盘。俞亮趴在桌上，指尖在棋盘上划来划去，眼圈红红的。
“还在想白天的棋？”俞晓旸拿起颗黑子，在他和时光那盘棋上点了点，“这步断，是那叫时光的孩子下的？”
俞亮点点头，声音闷闷的：“嗯。”
俞晓旸笑了笑：“这步断得狠，也断得准。你当时贪了右上角两颗子，确实漏算了。这孩子棋路野，但野得有章法，像以前那些没受过正规训练、全靠悟性的棋痴。”
他又拿起颗白子，摆到他和苏小蕊那盘：“这步中腹跳，是她下的？”
“嗯。”
“好棋。”俞晓旸指尖在棋盘上划了个圈，“弃局部，取大势，这眼光，不像个孩子。你输在算路没她深，也输在没她敢舍。”
最后，他摆到时光和苏小蕊那盘，越摆眉头皱得越紧，摆到苏小蕊弃子那步时，猛地抬头看向俞亮：“这盘棋，真是他们俩下的？”
俞亮咬着唇点头：“我亲眼看见的。”
俞晓旸盯着棋盘看了半晌，缓缓道：“亮亮，你输得不冤。”
“我知道我笨……”俞亮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是你笨。”俞晓旸打断他，指着棋盘，“是这两个孩子……是怪物。”
俞亮愣住了。
“你看时光的棋，”俞晓旸点着黑棋，“这步挖，那步转换，带着股老棋士的沉敛，根本不是十岁孩子能有的感觉，倒像是……有个老棋魂儿在他身上。”
他又指向白棋：“这个苏小蕊更吓人。她的棋太‘准’了，准得像机器算过的。每一步的胜率、目数差，好像都算死了，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你跟她下棋，是不是觉得自己每步都被算到了？”
俞亮猛地点头：“是！我感觉她知道我要走什么！”
“所以说，他们是怪物。”俞晓旸靠在椅背上，“你跟两个‘怪物’比，输了很正常。”
俞亮的眼泪止住了。原来不是他太没用，是对手太不正常。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爸，妈妈说弈江湖道场下周招生。”
“嗯，我知道。”
“我要去。”俞亮攥紧拳头，“时光和苏小蕊，他们也要去。”
俞晓旸笑了：“哦？想跟‘怪物’们较劲？”
“不是较劲。”俞亮看着棋盘，“我想知道，他们到底能下得多好。我也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厉害。”
俞晓旸摸了摸他的头：“好，爸妈帮你去报名。去了好好学，别总想着赢，先看看‘怪物’们是怎么下棋的。”
俞亮重重点头，拿起颗白子，又在棋盘上摆了起来。这次，他的指尖不再发抖，眼里只有认真。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棋盘上，白子泛着柔和的光。他知道，前路肯定很难，但他不怕——有那两个“怪物”在前面，他总得追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