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扶苏和嬴阴曼兄妹俩,一个在朝堂上跟老臣们斗智斗勇搞平衡,一个在下面撸起袖子狠抓贪腐整治“新弊”,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骊山深处,那座被重重禁制笼罩的帝王闭关之所,却安静得吓人。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好几年。
开始的时候,还能偶尔感觉到山腹深处传来隐晦的能量波动,像是巨龙蛰伏的心跳,让守在洞外的蒙恬和少数核心护卫既紧张又期待。可最近这一年,里面是彻底没了动静,死寂一片。连山间的灵气流动,都变得异常平缓,仿佛那里面的人…已经坐化了一般。
这种诡异的平静,比惊天动地的动静更让人心慌。
消息虽然被严密封锁,但咸阳宫高层,尤其是扶苏和嬴阴曼,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悬着一块大石头。父皇这次闭关,冲击的可是传说中的“炼虚之境”!这玩意儿听着就玄乎,古籍上记载都语焉不详,只说一旦成功,便能初步超脱天地束缚,体内自生乾坤,神通无量。可失败的下场…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甚至可能引动天地反噬,殃及池鱼!
扶苏还好,他性子稳,虽然担忧,但每日依旧兢兢业业处理朝政,只是批阅奏章时,时不时会望向骊山方向,眉头紧锁。嬴阴曼可就有点藏不住事了,她本就心思细腻,又跟父皇感情极深,这几年明显清减了不少,时常一个人站在宫苑的高处,望着骊山云雾发呆,秀美的脸庞上写满了忧虑。
这一日,她实在心烦意乱,便屏退左右,只带着贴身侍女,悄悄出了宫,想去离骊山禁地最近的一处皇家别苑散散心。没想到,刚进别苑大门,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撅着屁股,趴在一座刚搭好的、奇形怪状的金属架子前捣鼓着什么,不是林昊又是谁?
“林昊!你不好好在天工院待着,跑这儿来作甚?”嬴阴曼又好气又好笑,出声问道。
林昊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嬴阴曼,连忙拍拍手上的灰,笑嘻嘻地凑过来:“哎呦,我的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我这不是…搞了点新玩意儿,想着这儿离陛下闭关的地方近,灵气场或许有点特殊,拿来测试测试灵敏度嘛!”
只见那金属架子顶端,嵌着几块不断闪烁微弱光芒的晶石,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线路,看着倒是挺精巧。
嬴阴曼瞥了一眼那怪模怪样的仪器,叹了口气:“父皇闭关之地,禁制重重,你这东西能测出什么?莫要胡闹,惊扰了父皇清修。”
“公主放心!我这‘灵枢感应仪’可是最新成果,融合了数学文明的弱场探测技术和咱的符文共鸣原理,精度高得很,而且绝对温和无害!”林昊一脸得意,“我就是想看看,陛下冲击炼虚境,这周围的天地法则会不会有啥细微变化,记录下来,那可是宝贵的研究资料啊!”
他嘴上说着研究,眼睛却偷偷打量着嬴阴曼,见她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心里一软,收起了嬉皮笑脸,压低声音道:“阴曼,你也别太担心了。老爷子…哦不,陛下他老人家洪福齐天,修为深不可测,肯定没问题的!我这仪器虽然糙了点,但至少能确认里面生命气息平稳,没出啥意外不是?”
嬴阴曼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心中微暖,轻轻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时,那“灵枢感应仪”上的几块晶石,突然毫无征兆地同时熄灭!紧接着,整个别苑,不,是整个骊山区域,所有的光线仿佛瞬间黯淡了一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抽空了一切的“虚无感”,笼罩了所有人!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眨眼就恢复了正常。苑中的花草依旧,鸟鸣依旧,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但林昊那台精密仪器上,所有符文都黯淡了下去,彻底停止了工作。
“我…我靠!”林昊目瞪口呆地看着报废的仪器,舌头都打结了,“刚…刚才那是什么鬼?能量真空?规则塌陷?不对啊…这…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啊!”
嬴阴曼也是心头剧震,她修为不弱,感知更为敏锐。刚才那一瞬间,她确实感觉到了一种…万物归寂、一切成虚的恐怖意境!那不是能量的爆发,而是…一切存在基础的短暂消失!
“难道…”一个惊人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让她呼吸都急促起来。
与此同时,骊山深处,那座沉寂了数年的洞府内。
嬴政依旧盘膝坐在玉榻之上,身形仿佛石化,连衣袍都没有丝毫晃动。但他的体内,却正在进行着一场远超常人想象的、凶险万分的蜕变。
他的意识,早已不在肉身之中,而是融入了一片由自身法则和磅礴国运构筑的、介于虚实之间的“内景天地”。这片天地初时混沌一片,唯有他的意志如同开天辟地的神只,在其中挣扎、塑造。
炼虚之境,关键在于“虚”字。并非虚无,而是超脱实有,窥见法则本源,于体内开辟一方不受外界天地完全制约的“虚界”。此过程,需将自身神魂、法力、乃至对天道的感悟,极尽压缩、凝练,于“无”中生出“有”来,其凶险程度,好比凡人徒手在刀尖上再造一个世界!
数年枯坐,嬴政凭借其坚韧无比的意志和汇聚一国的庞大气运,已然将神魂法力锤炼到了极致,那内景天地也从混沌中逐渐清晰,山川河流的雏形开始显现。然而,最关键的“虚界种子”,却始终无法凝聚。
仿佛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壁障,看得见,摸不着。
外界时间的流逝,朝堂的纷扰,儿女的担忧,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这些杂念都被他强行压下,化为淬炼道心的资粮。直到今日,他感知到嬴阴曼和林昊的气息出现在附近,心中那丝对子女的牵挂,竟意外地触动了他深藏的一缕人性温情。
就在这温情流转的刹那,他福至心灵!
炼虚炼虚,并非要绝情绝性,成就绝对的天道无情!而是要以有情之心,驾驭无情之道!以“我”之意志,定义“我”之虚界!
“朕即天下,朕意即天意!朕心之所向,便是虚界生成之地!”
明悟一生,阻碍顿消!
内景天地中心,一点极致的“虚无”骤然诞生!它不是死寂,而是蕴含了无限生机的“太初之无”!紧接着,这一点虚无迅速扩张,吞噬同化着内景天地中的一切,山川河流、日月星辰的虚影尽数崩解,融入其中,然后…按照嬴政的意志,开始重新组合、演化!
也正是在这“旧界崩毁,新界初生”的刹那,对外界造成了那短暂的“规则真空”现象!
洞府内,嬴政石像般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周身原本内敛的气息开始变得缥缈不定,时而如同凡人,时而又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深不可测。他的眉心处,一点混沌光芒若隐若现,那正是“虚界种子”初步凝聚的标志!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虚界种子极不稳定,需要海量的能量和更深层的法则感悟来稳固和扩张。一旦后续无力,种子便会崩溃,前功尽弃!
嬴政心神沉入那初生的虚界种子,引导着体内浩瀚如海的法力和磅礴的国运,如同百川归海般涌入其中。同时,他过往征战、治国、乃至探索星海的种种经历、感悟,也化为一道道法则碎片,融入虚界,为其奠定根基。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悬崖边上走钢丝,容不得半点差错。
时间再次流逝,又是数月过去。
这一日,骊山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遮日,而是仿佛整个天幕都被拉上了一层薄纱,光线变得扭曲而朦胧。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笼罩了方圆千里。
咸阳宫中,扶苏猛地从奏章中抬起头,冲到殿外,震惊地望着骊山方向。嬴阴曼更是第一时间飞掠出宫,与闻讯赶来的蒙恬、林昊等人汇合,紧张地注视着那天地异象。
“来了…炼虚天劫…”蒙恬声音干涩,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他知道,这等境界的天劫,绝非寻常雷罚,其凶险无法想象。
林昊则是又兴奋又害怕,一边手忙脚乱地想拿出新造的观测仪器,一边嘴里念念叨叨:“规则层面的扰动…引力常数波动…我的妈呀,这数据要是记录下来,够我发…啊不是,够我研究一辈子了!”
就在众人紧张注视下,骊山上空的异变达到了顶点。没有雷霆,没有风暴,只见那一片虚空开始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揉捏空间本身!偶尔有细密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黑色纹路一闪而逝,那是空间结构不堪重负出现的裂痕!
这是“虚空劫”!直接作用于存在基础的恐怖劫难!
洞府内,嬴政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帝王威严,而是一种洞彻虚无的深邃。他感应到了外界虚空的变化,知道这是虚界诞生引来的天地反噬。
他非但没有畏惧,反而长身而起,一步踏出,身形已然出现在骊山绝顶之上,直面那扭曲的虚空!
“朕之虚界,乃朕一剑一剑打出来,一念一念铸而成!天地…亦无权干涉!”
他并指如剑,并未动用太阿,而是以指代剑,朝着那扭曲的虚空,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但那荡漾的虚空,却如同被利刃切开的布帛,骤然平息了下来!一道清晰的、蕴含着新生虚界法则之力的痕迹,烙印在了天地之间,强行抚平了这场虚空劫!
以自身法则,对抗天地法则!并且…战而胜之!
劫云…散了。天空恢复了清明,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骊山上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轻描淡写却又霸道绝伦的一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嬴政负手立于山巅,玄衣猎猎,他感受着体内那方虽仅雏形、却已自成格局的虚界,意念一动,虚界之中便有点点星光亮起,虽远不及真实星空浩瀚,却充满了无限的成长可能。
炼虚之境,成了!
他目光扫过山下那些目瞪口呆的臣子儿女,最后望向浩瀚的星空,眼中闪过一丝比以往更加深邃、更加难以揣度的光芒。
力量…这才是真正能掌控自身乃至一方天地的力量!距离他“一人一剑踏碎星河”的野望,又近了一步。
但他也清楚,炼虚之境,只是一个新的起点。虚界的成长,需要更多的积累和感悟。而星空深处,那些古老的威胁,依旧存在。
路,还很长。
他身形一晃,从山巅消失,下一刻,已回到了洞府之中,声音平静地传出,响彻在扶苏、嬴阴曼、蒙恬等人耳边:
“朕已出关。一切如常。”
言简意赅,却让所有人悬了数年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激动和敬畏。
陛下…变得更加强大了!
唯有嬴阴曼,在欣喜之余,看着父皇消失的方向,心中莫名地闪过一丝不安。父皇的眼神,似乎比闭关前,更加…淡漠了。那种淡漠,并非冷酷,而是一种仿佛站在更高维度,俯视众生的疏离。
炼虚之境,究竟会让一个人,产生怎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