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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城的城主府内,案上摊着云州的全图,沈砚指尖划过“黑石城”旁的标记,抬头看向帐内的周凯、周雄等将领,声音沉稳有力:“传我命令,全军在黑石城休整三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将指令拆解得清晰明了:“第一,即刻张贴告示,安抚城内百姓,凡愿归家者,可凭户籍领取三日口粮;第二,张清鸢负责扩大临时伤营,务必让所有伤员得到医治,包括投降的黑石城士兵;第三,周雄清点城内粮草、军械,登记造册,以备后续行军之需;第四,周凯带人巡查城防,防止残余敌兵作乱,也不许我军将士惊扰百姓。”

“遵命!”众人齐声应下,转身快步离去,城主府外很快响起士兵奔走的脚步声,带着有条不紊的忙碌。

沈砚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逐渐恢复秩序的街道——之前战乱时紧闭的店铺,已有几家悄悄掀开了门板,百姓探头探脑地看着巡逻的靖安军,眼神从最初的惶恐,慢慢多了几分安心。他指尖轻轻叩击窗棂,心里清楚,这三日休整不只是让将士们恢复体力,更是要让黑石城的百姓相信,靖安军不是来劫掠的,是来护他们的。

另一边的伤营里,张清鸢正指挥着士兵搭建新的帐篷,药箱敞开在一旁,当归、止血草等草药分门别类地摆着。周霆坐在临时搭建的床榻上,肩胛的绷带刚换过,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看着张清鸢忙碌的身影,开口道:“张大人,辛苦你了。”

“周老将军客气了。”张清鸢擦了擦额角的汗,走过来检查他的伤口,“伤口恢复得不错,再养几日,应该就能拆线了。”

正说着,周凌峰提着擦拭干净的方天画戟走了进来,戟杆上的血渍已被擦去,露出阴沉木的原色,戟尖却依旧泛着冷光。他看到周霆,脚步放轻了些,走到床榻前,小声道:“爷爷,您感觉怎么样?”

周霆拍了拍他的手,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戟上,眼底带着赞许:“不错,没让这柄戟蒙尘。只是记住,胜仗不是结束,别骄傲。”

“我知道。”周凌峰点头,把戟靠在床边,“方才我跟爹去街上转了转,百姓已经开始领口粮了,还有人给咱们送水呢。”

周豹也跟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刚买的麦饼,递给周凌峰一个:“这孩子,刚打完仗就闲不住,非要去帮着搬粮草。”语气里带着嗔怪,眼底却满是骄傲。

楚昭雪巡查完城防,也顺路来到伤营,手里攥着一张百姓送来的布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谢谢靖安军”。她笑着递给张清鸢:“你看,百姓都记着咱们的好呢。”

张清鸢接过布条,指尖抚过那些笨拙的字迹,嘴角也弯了起来:“这比什么都强。”

夕阳西下时,黑石城的炊烟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上有孩子跑着玩耍,巡逻的靖安军士兵路过,还会弯腰帮孩子捡起掉在地上的玩具。城主府的灯亮了起来,沈砚依旧对着地图沉思,指尖落在“云州主城”的标记上——休整三日,只是暂时的停歇,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周凌峰站在伤营外,望着远处的炊烟,手里握着楚昭雪刚给他的药膏,心里突然觉得踏实。他知道,这三日的平静,是所有人用血汗换来的,而他,还要继续提着方天画戟,跟着沈世子、跟着爷爷,守好这些平静,守好这片土地。

云州州牧府的书房里,鎏金铜灯的光昏昏沉沉地裹着满室檀香,案上摊开的《云州十三郡舆图》上,云安、永安、青石、黑石四城已被石秉承用朱砂圈出,红得刺眼。亲卫跌跌撞撞闯进来时,甲胄上的铜扣撞得“哐当”响,手里攥着的战报皱成一团,声音发颤:“大人!黑石城……也破了!沈砚带着靖安军从靖安郡一路往西,短短半月,已破我四郡!姜副将他们……全战死了!”

石秉承的手指猛地按在舆图上,指甲几乎要掐进纸里,眼底的怒火瞬间烧起来,却又很快被慌意压下去:“四郡!十三郡我丢了四郡!他沈砚是长了翅膀不成?姜家那三个废物,我给了他们三万守军,竟连四郡的门户都守不住!”他猛地站起身,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纸,声音里满是压抑的戾气——那四郡是云州西边的屏障,如今屏障没了,沈砚的靖安军离主城只剩一步之遥。

亲卫埋着头不敢吭声,书房里只剩石秉承急促的脚步声。他踱到窗边,望着远处主城的城墙轮廓,突然停住脚步,眼底闪过一丝狠劲,转身对着亲卫厉声道:“慌什么!还有九郡在我手里!传我命令——”

“第一,让剩下九郡的守将即刻加固城防,严守各郡要道,谁敢再丢一城,我定斩不饶!第二,调主城所有驻军去东西两门布防,再从各郡抽一万精兵回援,务必守住主城!第三,备快马!让信使即刻去应天府求援,就说沈砚拥兵西进、擅破城池,意图扰乱云州,求陛下速派援军,若迟了,云州恐难保全!”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又急又重,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向皇都求援是他最后的指望,沈砚的靖安军势头太猛,仅凭云州剩下的兵力,根本挡不住。亲卫连忙应声,转身往外跑,刚到门口,又被石秉承叫住:“等等!让信使带上姜家兄弟的阵亡文书,再把沈砚破城的细节写清楚,务必让陛下知道事态紧急!”

亲卫跑远后,石秉承走回案前,重新看向舆图上那片被朱砂染红的区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抬手端起案上凉透的茶汤,仰头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漫过舌尖,却让他更清醒——十三郡丢了四郡,他已没有退路,只能赌应天府的援军能及时赶到,否则,他这个州牧,迟早要栽在沈砚手里。

应天府的长春宫,常年弥漫着苦药与参汤混合的怪味,鎏金帐幔低垂,挡住了大半光线,只留几缕昏黄的光落在龙床前。皇帝赵珩躺在铺着三层锦被的龙床上,颧骨高高凸起,嘴唇泛着青灰,太医院院正捧着银碗,一勺勺将熬得浓稠的参汤往他唇边送,可大多汤汁顺着嘴角溢出,滴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印子。

“陛下……再喝一口。”院正的声音带着颤,指尖捏着银勺的力度越来越大——这参汤已吊了七日,陛下的气息却越来越弱,胸膛起伏得像风中残烛,指尖连攥紧锦被的力气都没有,唯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还证明他剩最后一口气。

而此刻的紫宸殿,却透着与长春宫截然不同的冷硬。赵瑜穿着明黄色的监国袍,坐在龙椅旁特设的檀木椅上,手指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下文武百官,眼底没有半分温度。下方,户部侍郎捧着厚厚的账本,刚念到“云州赋税”,就因紧张念错了数额,声音戛然而止,额头的汗瞬间浸透了官袍,他慌忙跪地:“殿下恕罪!臣……臣一时口误!”

赵瑜没看他,只侧头看向身旁的幕僚柳寂,语气平淡:“柳先生觉得,这样的人,配坐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吗?”

柳寂拱手,声音带着一丝阴柔的笑意:“殿下仁慈,给了他们机会。只是有些人,天生不是做大事的料,倒不如再换些更听话的来。”他这话看似劝和,实则暗指要继续清除异己——三日前的雨夜,正是他进言“五大世族手握兵权、私通地方,恐碍殿下巩固势力”,赵瑜才下令让禁军围了五大世族的府邸,刀光映着雨水,三十余具尸体连夜从侧门拖出,连带着家眷都被贬为奴籍。如今朝堂上的位置,全被赵瑜提拔的亲信占了,只是这些人要么是只会阿谀奉承的纨绔,要么是毫无理政经验的小吏,连基本的公文都批不明白。

殿上的老臣们缩着脖子,没人敢吭声。之前五大世族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谁都怕一句话说错,就落得家破人亡的结局。新晋的兵部尚书倒是想表现,硬着头皮上前:“殿下,方才收到云州州牧石秉承的求援信,说沈砚拥兵西进,破了四郡,求陛下派援军……”

“沈砚?”赵瑜终于抬了抬眼,手指停在扶手上,眼底闪过一丝忌惮,却很快被傲慢取代,“不过是个地方将领,也值得求援?石秉承手握云州十三郡兵权,连个沈砚都挡不住,留着他也没用。”他顿了顿,看向柳寂,“先生觉得,该如何处置?”

柳寂眼底精光一闪:“殿下,沈砚西进势头正盛,若派援军,只会让石秉承坐大;若不派,沈砚若真拿下云州,恐成心腹大患。不如暂不回应,让他们两虎相争,等双方都耗得差不多了,殿下再派心腹去收拾残局,既能除了沈砚,又能掌控云州,一举两得。”

赵瑜听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主意。那封求援信,扔了吧。”

殿外的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打在紫宸殿的琉璃瓦上,淅淅沥沥的声响,像极了三日前五大世族府邸里的哀嚎。长春宫里,皇帝赵珩的气息又弱了几分,院正看着银碗里剩下的参汤,重重叹了口气;紫宸殿上,赵瑜正和柳寂商议着如何削夺地方兵权,没人在意远方云州的危机,更没人察觉,这场由权力争夺引发的混乱,早已让应天府成了一座看似坚固、实则中空的城——而沈砚的靖安军,正像一把尖刀,一步步朝着这座中空的皇都,缓缓逼近。

云州州牧府的书房里,案上堆着三封一模一样的求援信副本,边角都被石秉承翻得发毛,铜灯里的灯油添了又添,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沉。亲卫第三次从城门口跑回来,喘着粗气,头埋得几乎贴到胸口:“大人,还是……还是没消息。往来的商队都说,最近从应天府来的路查得严,连他们都没听过朝廷要派援军的动静。”

“查得严?”石秉承捏着信纸的手顿了顿,眉头拧成疙瘩,眼底满是困惑,却没往“被放弃”的方向想——他不知道应天府的乱局,更不知道赵瑜早已封锁了消息,只当是皇都那边在谨慎调兵,才耽搁了时日。他把信纸往案上一放,声音带着几分自我安慰的急切:“会不会是信使在哪个关卡被拦了?或者应天府在凑援军,所以慢了?再派两个快马信使,让他们绕着道走,务必把信递到兵部去!”

亲卫应声要走,却被幕僚拉住。那幕僚犹豫着上前,小声道:“大人,要不……咱们别只等援军了?沈砚的靖安军离主城越来越近,咱们得先做打算——加固城防、清点粮草,再从周边郡调些兵过来,哪怕应天府的援军晚到,咱们也能撑一阵。”

石秉承点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的舆图,眼底的焦虑压过了困惑:“你说得对,不能光等。传我命令,主城的东西两门再加派两千守军,城墙上多堆些滚木礌石;让粮草官把府库里的粮食都清点清楚,优先供给守城的士兵;再给周边三郡的守将写信,让他们各抽五千人回援主城,就说朝廷的援军快到了,撑到援军来,咱们就能反杀沈砚!”

他说这话时,语气刻意放得坚定,像是在说服幕僚,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没人知道,他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总想着应天府的信使会不会下一刻就拍马赶到,想着援军一到,他就能顺着沈砚破城的路打回去,把丢了的四郡都夺回来。

可等了又一日,信使还是没回来。石秉承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空荡荡的官道,手指攥着城垛的砖缝,指节泛白。风卷着尘土吹在他脸上,他突然对着身边的亲卫喃喃道:“应天府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会这么慢……”话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却依旧没怀疑消息被封锁——在他眼里,朝廷再慢,也不会不管云州这十三郡的地盘。

他不知道,此刻的应天府,赵瑜正把云州的求援信压在案底,和柳寂商议着如何削弱地方势力;更不知道,自己盼着的援军,从一开始就不会来。他只知道,得再等,再撑,等那两个绕路的信使带回好消息,等应天府的援军踏着尘土赶来,帮他挡住沈砚的靖安军。

城墙上的风越来越冷,石秉承裹紧了官袍,转身往城下走——他还要去粮仓看看,还要去兵营训话,还要告诉所有人“朝廷的援军快到了”,哪怕这份“快到了”,只是他不知道真相时,最后的念想。

靖安军的中军帐内,烛火跳动着映亮案上的云州舆图,沈砚正指尖轻点舆图上剩余的九郡,与周凯商议下一步推进计划。帐帘被悄无声息掀开,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密卫单膝跪地,双手捧着一卷用油纸包裹的信纸,声音压低如蚊蚋:“世子,截到的——石秉承发往应天府的求援信。”

沈砚抬手示意密卫起身,接过信纸时指尖触到油纸的凉意,拆开的动作沉稳利落。目光扫过信上“云州危殆,求陛下速派援军”的字样,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指尖在“应天府”三字上轻轻划过——他早从京中密报得知赵瑜封锁消息、屠戮世族的事,自然清楚石秉承这封信,不过是寄往绝境的废纸。

“石秉承还在盼着应天府的援军?”周凯凑过来一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他怕是不知道,赵瑜巴不得他和咱们两败俱伤,根本不会派一兵一卒。”

沈砚将信纸揉成一团,随手丢进案边的火盆,纸团遇火瞬间蜷起,化作灰烬飘在空气中。他抬眼望向舆图上云州主城的位置,眼神沉得像深潭:“他不知道,才是咱们的机会。石秉承现在定在主城按兵不动,等着援军来救,正好给了咱们时间,先拿下他周边的两个郡,断了他的退路。”

“那主城的守军呢?”周凯追问,“石秉承手里还有不少兵力,硬拼怕是要损兵折将。”

“不用硬拼。”沈砚指尖落在舆图上“南城郡”的标记,那里是主城的粮草重地,“石秉承为了等援军,肯定会把粮草都集中在主城周边,咱们先拿下南城郡,断了他的粮道。没了粮草,他手下的兵再能打,也撑不了几日——更何况,他那些兵,本就是临时拼凑的,没了盼头,自会溃散。”

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周凌峰提着擦拭干净的方天画戟走了进来,听到“断粮道”三字,眼睛一亮:“沈世子,我请战去打南城郡!上次黑石城我没冲在最前面,这次我肯定能拿下!”

沈砚看向少年沾着些许尘土的衣襟,又想起他之前斩敌时的利落,眼底闪过一丝赞许,却还是沉声道:“南城郡的守将虽不如姜家兄弟,但也有些手段。你要去可以,得跟周凯一起,听他调遣,不许擅自行动。”

“好!”周凌峰重重点头,攥紧了戟杆,“我肯定听指挥!”

沈砚再看向舆图,烛火映着他的侧脸,轮廓冷硬却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传我命令,明日一早,周凯带五千兵,与周凌峰同取南城郡;周雄带人巡查已破四郡的防务,安抚百姓,别出乱子;张清鸢继续打理伤营,随时准备接应伤员。”

“遵命!”帐内众人齐声应下,转身各自去准备。

火盆里的纸灰被风吹起,落在舆图边缘,像极了石秉承那注定落空的求援念想。沈砚望着舆图上逐渐清晰的进攻路线,指尖轻轻叩击案面——应天府的乱局是他的助力,石秉承的愚昧是他的机会,这云州十三郡,他迟早要全部拿下,而那座藏着权力阴谋的应天府,也终会成为他下一步的目标。

南阳关的城楼上,“石”字旗被山风扯得猎猎作响,青石垒就的关墙直插崖壁,三丈高的墙面上布满箭孔,却依旧透着慑人的威慑力——这是石秉承卡在主城西南的“铁闸”,守将呼兰烈是草原外族出身,高鼻梁、深眼窝,左脸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手里握着柄淬了寒的草原弯刀,身后三千守军多是他带来的外族勇士,个个擅长攀爬搏杀,素来以“不死不休”的防守狠劲闻名。

周凯勒马立在关前,银枪斜指地面,目光掠过城垛后露出的弯刀刀尖,侧头对周凌峰沉声道:“呼兰烈的人擅长近身搏杀,正面硬攻会吃大亏。我带三千人从正面佯攻,用冲车和盾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带两百轻装兵,从右侧山道绕到关后——那里有控制城门的绞盘阁楼,毁了绞盘,城门就成了虚设。”

周凌峰攥紧方天画戟的阴沉木杆,掌心的汗浸得木纹发深,他点头时眼底亮得很:“放心!我知道绞盘是关键,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关城门!”说罢翻身下马,召来两百名常年在山地行军的士兵,借着山道旁的灌木丛掩护,像狸猫似的往关后潜行而去。

不多时,周凯将银枪一举,高声下令:“进攻!”身后的靖安军瞬间举盾成阵,推着裹了铁皮的冲车往关墙下冲。城楼上的呼兰烈见状,粗哑的嗓音带着草原口音炸响:“放箭!别让这些南蛮子靠近!”箭雨如密蝗般落下,“叮叮当当”砸在盾牌上,溅起的火星落在地上,很快被尘土覆盖。冲车被射得满是箭杆,却在士兵的嘶吼声中,一寸寸逼近关墙。

关后山道的陡坡上,周凌峰踩着松动的碎石攀爬,手背被荆棘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透过枝叶缝隙,他终于看见关后那座矮胖的绞盘阁楼——木质阁楼外站着百名外族士兵,个个腰挎弯刀,正警惕地盯着山道方向。周凌峰示意士兵们伏在石后,自己则握着方天画戟,猛地从阴影里窜出,戟尖带着风声,直刺最近一名士兵的后心。

“有敌袭!”那名士兵刚转头,戟尖已穿透他的皮甲,鲜血溅在阁楼的木门上。其余守军瞬间围上来,弯刀劈砍的风声裹着草原语的怒喝,周凌峰却不慌不忙,方天画戟在他手中舞成一道冷弧,时而挑飞弯刀,时而直刺要害——故渊教他的“缠戟术”专克短兵器,不过片刻,阁楼外已倒下二十多具尸体。

阁楼里,四名外族士兵正奋力转动绞盘,粗麻绳缠着铁轮,将关前的城门一点点往上拉。周凌峰踹开阁楼木门,方天画戟横扫过去,三名士兵当场被扫倒,最后一名士兵举刀反扑,却被他侧身避开,戟尖反手一挑,刺穿了对方的喉咙。他快步冲到绞盘前,双手握住戟杆,将戟尖狠狠插进绞盘的铁齿缝隙里,猛地发力一撬——“咔嚓”一声脆响,铁齿断裂,麻绳瞬间松弛,关前的城门“轰隆”一声,往下坠了半截,卡在城墙中间。

“城门塌了!”关前的守军惊呼起来,阵脚瞬间乱了。周凯抓住机会,高声喊道:“冲!”靖安军士兵推着冲车,狠狠撞在半坠的城门上,“哐当”一声,城门彻底被撞开,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关内。

城楼上的呼兰烈见城门失守,怒吼着提刀往关后冲,深眼窝里满是凶光:“小羔子!敢毁我的绞盘!我要剥你的皮!”他的弯刀带着草原搏杀的狠劲,直劈周凌峰的头顶。周凌峰却不硬接,脚下往后一滑,方天画戟贴着弯刀往上一挑,借力将弯刀挑偏,随即戟尖下沉,精准刺向呼兰烈的小腹——这是他特意练过的“卸力刺”,专克力量型对手。

“噗!”寒铁穿透兽皮镶铁的盔甲,呼兰烈的身体猛地一僵,弯刀从手中滑落,他低头看着小腹上的戟尖,嘴里涌出鲜血,带着不甘的嘶吼倒在地上。

随着呼兰烈战死,剩余的外族守军没了主心骨,纷纷扔下弯刀投降。周凌峰走上关楼,一把扯下“石”字旗,将靖安军的旗帜插在旗杆上,风卷着红旗,在夕阳下猎猎作响。周凯也跟着走上关楼,看着少年脸上未干的血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许:“这次比黑石城时更稳了,知道先断他的要害——呼兰烈这头草原狼,栽在你手里不冤。”

周凌峰望着远处通往南城郡的蜿蜒官道,握紧了方天画戟,眼底没有骄傲,只有笃定:“接下来就是南城郡了,断了石秉承的粮道,他在主城就撑不了多久了!”

关楼下,靖安军的欢呼声响彻山谷,夕阳的光落在少年和将军身上,也落在那柄染了血的方天画戟上——南阳关一破,云州主城的西南门户彻底洞开,石秉承最后的屏障,终究还是碎了。

云州州牧府的书房里,石秉承正俯在案上,手指顺着粮道图上“南阳关”的标记反复摩挲——这是主城通往南城郡粮道的唯一屏障,他前两日还收到呼兰烈的信,说“关墙坚固,可守至应天府援军抵达”,此刻案上还压着那封未拆封的回执,他想着等会儿批完公文就回信,让呼兰烈再撑几日。

铜灯的光昏昏沉沉地洒在图上,朱砂画的粮道路线像一条红绳,将主城与南城郡紧紧连在一起。突然,书房门被“哐当”撞开,亲卫连滚带爬地冲进来,甲胄上的铜扣撞得乱响,声音抖得不成样:“大……大人!南阳关……丢了!”

石秉承的手指猛地顿在图上,笔尖“啪”地掉在粮道图上,墨汁晕开一个黑团。他缓缓抬头,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声音发紧:“你说什么?丢了?怎么会丢?呼兰烈呢?他不是说能守到援军来吗!”

“呼……呼兰将军战死了!”亲卫的头埋得快贴到地面,说话时带着哭腔,“靖安军从正面佯攻,还派了人绕到关后毁了绞盘,城门被撞开时,呼将军带着人拼到最后……没守住啊!”

“战死了?”石秉承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檀木椅“哗啦”一声翻倒在地,他却浑然不觉,快步冲到亲卫面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血丝瞬间爬满:“那个草原蛮子!我给了他三千精兵、半年粮草,他连个南阳关都守不住!他不是说草原人最会守城吗?!”

亲卫被他揪得喘不过气,只能断断续续地说:“是……是靖安军有个少年将军,用方天画戟……斩了呼将军,还毁了绞盘……”

“少年将军?”石秉承的手猛地松了,亲卫“噗通”跪在地上。他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案上,案上的白瓷茶盏“哐当”摔在地上,滚烫的残茶溅在他的靴面上,他却像没察觉似的,目光死死盯着粮道图上那道被墨汁染黑的“南阳关”——这道屏障一破,南城郡的粮草再也送不进主城,城里的守军撑不了十日,就要断粮。

之前强征青壮时百姓的哭喊声、幕僚劝阻的话语、应天府迟迟不到的援军……所有被他刻意压下的焦虑,此刻全像潮水般涌上来,堵得他胸口发闷。他抬手扶着案沿,指腹蹭过被茶水打湿的粮道图,朱砂画的路线晕成一片红,像极了南阳关下淌的血。

“完了……这下真完了……”石秉承喃喃自语,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戾气,只剩绝望。他突然抓起案上的粮道图,狠狠撕成两半,纸屑落在地上,混着茶渍和墨点,像他碎成齑粉的指望。

“大人!”幕僚闻声冲进来,看到满地狼藉和石秉承惨白的脸,心里一沉。

石秉承猛地抬头,眼底的绝望变成了疯狂的狠劲,声音嘶哑:“传我命令!即刻封死主城四门,凡敢靠近城门者,格杀勿论!再派人去南城郡,就算烧了粮仓,也不能让粮食落到沈砚手里!”

幕僚愣住了——烧了粮仓,主城的守军和百姓就真的没活路了。可看着石秉承眼底的疯狂,他终究没敢劝阻,只能躬身退下,心里清楚,南阳关一丢,石秉承彻底没了退路,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困兽最后的挣扎。

书房里,石秉承瘫坐在倒了的椅子上,望着满地的纸屑和破碎的茶盏,铜灯的光晃得他眼睛发花。他想起半月前还在嘲笑沈砚“不过是个地方将领”,想起自己笃定应天府会派援军,想起呼兰烈拍着胸脯保证“守得住”,可现在,一切都成了笑话。

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案上的公文哗哗作响,石秉承裹紧了官袍,却觉得浑身发冷——他知道,南阳关丢了,粮道断了,援军没来,云州主城的末日,不远了。

黑石城的城门楼上,残阳的光像熔金般洒在沈砚的玄鳞甲上,甲片边缘泛着暖红的光,却压不住那层冷硬的锐气。他凭栏而立,目光越过城外连绵的矮山,直直望向南阳关的方向——那里虽隔着数十里,却像能透过风,看到城门倒塌、呼兰烈战死的景象。

身后的亲卫递来一杯热茶,青瓷杯壁凝着细汗。沈砚接过,却没喝,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目光依旧锁在远方,嘴角勾起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风的清晰:“石秉承啊石秉承,想必你现在该收到南阳关的消息了吧?”

风卷着城墙上的“靖”字旗,猎猎声裹着他的话,飘向远方。他低头看着杯中晃荡的茶汤,倒影里映着残阳,像极了石秉承此刻的处境——看似还有余晖,实则已近黄昏。

“怎么样,这个‘惊喜’,够不够?”他轻笑一声,指尖微微用力,青瓷杯壁传来细微的凉意。他早猜到石秉承会把南阳关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早算准周凯和周凌峰能破关,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像一盘棋,每一步都走得丝毫不差。

身后的幕僚上前一步,低声道:“世子,周凯将军传来消息,南阳关已彻底拿下,正清点俘虏,准备进军南城郡,断石秉承的粮道。”

“嗯。”沈砚点头,将茶杯递还给亲卫,目光终于从远方收回,落在案上摊开的云州舆图上——南阳关的位置已被红笔圈出,旁边画了一道指向南城郡的箭头,像一把尖刀,直指石秉承的命脉。

“石秉承现在怕是在主城急得跳脚了。”沈砚指尖点在舆图上“云州主城”的标记,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他会封门,会强征,甚至会想烧了南城郡的粮仓——但他越慌,破绽就越多。”

风又起,吹得他衣袍下摆猎猎作响。沈砚望着逐渐沉下的残阳,声音里带着笃定:“传令周凯,拿下南城郡后,不必急着进攻主城,先把粮道守住,再派人去主城周边散布消息,就说应天府的援军……永远不会来了。”

他要的不只是破城,更是让石秉承从里到外彻底崩溃——没了粮,没了援军,没了希望,那座看似坚固的云州主城,迟早会不攻自破。

残阳最后一缕光落在城楼上,沈砚的身影被拉得很长,玄鳞甲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知道,南阳关的破,只是开始,接下来,该轮到南城郡,轮到云州主城,轮到那座藏着权力阴谋的应天府——这天下的棋局,他要亲手重新落子。

云州州牧府的书房里,烛火被风刮得忽明忽暗,石秉承攥着茶杯的手青筋直跳,指节几乎要捏碎青瓷杯壁——他在等消息,等去烧南城郡粮仓的人传来“火光冲天”的信,等封死的四门能挡住靖安军的任何动静。

可等来的,却是亲卫第三次跌撞着闯进来,甲胄上沾着泥污,声音抖得像筛糠:“大……大人!去烧粮仓的弟兄……全被抓了!靖安军早就在南城郡外围设了埋伏,咱们的人刚靠近粮仓,就被围了!”

“抓了?”石秉承手里的茶杯“哐当”砸在案上,茶水泼了满案的公文,墨迹晕成一片黑。他猛地站起身,眼底的疯狂还没褪去,就被错愕冲得七零八落:“沈砚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敢提前在南城郡设伏?!”他原以为烧粮仓是出其不意,却没料到,自己的计划早被对方看穿。

亲卫还没说完,又一名士兵跑进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大人!四门封得太严,城里的百姓没了粮,开始在东门外闹事!还有……还有咱们的士兵,听说粮仓没烧着,又断了粮,有人想爬城墙逃出去,被巡逻的弟兄拦下了,现在两边快打起来了!”

“反了!都反了!”石秉承气得浑身发抖,他踉跄着退到案边,后背重重撞在舆图上,那张标注着“云州十三郡”的舆图“哗啦”一声掉在地上,红笔圈的南阳关、南城郡,此刻都像在嘲讽他的无能。

他原想封门守住主城,却封死了百姓的活路;想烧粮仓断沈砚的粮,却送了自己人的性命;想靠硬撑等援军,却连手下的士兵都快撑不住了。所有的计划,像被戳破的纸灯笼,连一点光都没剩下。

“大人,怎么办啊?”幕僚凑过来,声音里满是慌意,“再这么下去,不用靖安军打进来,咱们自己就先乱了!”

石秉承蹲下身,看着地上皱成一团的舆图,指尖抚过“云州主城”的标记,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又悲凉:“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之前的狠劲、算计,此刻全变成了无力——沈砚像一张网,把他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南阳关丢了,粮仓烧不成了,城里乱了,应天府的援军依旧没消息。

窗外传来百姓的哭闹声和士兵的争吵声,混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反复割着他的神经。石秉承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城墙上游走的士兵,有的靠在城垛上发呆,有的低头私语,再没了之前的士气。

他突然觉得累,累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之前还想着夺回四郡、保住州牧的位置,可现在才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沈砚的对手——对方算准了他的每一步,也掐死了他的每一丝希望。

“传我命令……”石秉承的声音轻得像风,却清晰地传到幕僚耳中,“打开东门,让百姓出去找粮吧……别拦着了。”

幕僚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快步往外走。石秉承留在窗边,看着烛火一点点暗下去,像他最后一点念想。他知道,封门的计划落空了,烧粮仓的计划也落空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云州主城,彻底落空了。

中军帐内,烛火跳动着映亮案上的军报,亲卫正低声汇报:“世子,石秉承已打开主城东门,放百姓出城寻粮,城内士兵涣散,不少人偷偷爬墙出逃,之前派去烧粮仓的人全被俘虏,他再没别的动作了。”

沈砚正指尖轻点舆图上“云州主城”的标记,闻言抬眸,嘴角勾起一抹淡而冷的笑,靠在檀木椅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玄鳞甲的边缘,声音里带着几分了然的轻嘲:“还以为你要垂死挣扎呢,这就不行了嘛,石秉承。”

烛火的光落在他眼底,没有半分意外——从南阳关失守到南城郡设伏,他早算准石秉承撑不了多久,只是没料到,对方连最后一点硬撑的骨气都没了,连封门、烧粮这些破釜沉舟的招都落空后,竟直接开了城门,缴了一半的“械”。

他拿起案上的军报,扫过“士兵出逃”“百姓闹事”的字眼,指尖轻轻弹了弹纸面,语气笃定:“他这是慌了神,知道没了粮、没了民心、没了士兵,再撑下去也是徒劳。现在开东门,不过是想少些民怨,给自己留最后一点体面。”

幕僚在旁躬身道:“那咱们是否要即刻进军主城?如今石秉承兵力涣散,正是破城的好时机。”

沈砚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舆图,指尖划过主城与南城郡之间的路线:“不急。他现在像根绷到极致的弦,咱们再逼一逼,弦就断了。让周凯从南城郡往主城挪兵,每日在城外擂鼓示警,不用进攻,先耗着他——等他手下的士兵彻底没了斗志,百姓彻底离了心,咱们再兵临城下,他自会开城门投降。”

说罢,他将军报折起,放在案角,烛火的光映着他沉稳的侧脸,没有丝毫急于求成的浮躁。他看向帐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透过黑暗看到云州主城里慌乱的石秉承,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掌控全局的笃定:“石秉承啊,你既没了挣扎的勇气,那这云州主城,我就只好‘顺理成章’地收下了。”

帐外传来士兵整理军械的轻响,远处隐约有更鼓声传来,一切都在按沈砚的计划推进。石秉承的所有计划落空,早已成了他棋盘上的死子,剩下的,不过是等着最后一步落子,终结这场从靖安郡一路向西的征伐。

中军帐内,烛火将沈砚的影子投在舆图上,他指尖正压在“云州主城”的中心点,抬眼看向汇报军情的幕僚,嘴角噙着一抹淡而锐利的笑,语气里带着几分对石秉承的不屑:“你以为我会在云州一个城池一个城池的陪你耗下去?”

他收回手指,顺着舆图上主城辐射出的官道,划向周边几个未破的郡县,指尖划过的痕迹像一道无形的网,将那些城池牢牢圈住:“云州十三郡,主城是根,其余郡县、关隘不过是枝干——等拿了主城,断了这根,剩下的枝干没了依附,自然尽收眼底。”

烛火跳动着,映亮他眼底的笃定。幕僚顺着他的指尖看去,瞬间明白——主城是石秉承的治所,也是云州的兵力、粮草调度中心,一旦主城陷落,周边郡县没了指挥、没了支援,要么不战而降,要么自乱阵脚,根本无需逐个去打。

“石秉承到现在都没看清这点,还想着靠剩下的郡县撑着,真是蠢得可怜。”沈砚轻笑一声,靠回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以为我破了四郡、拿下南阳关,是在跟他拼消耗,却不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盯着主城——只要主城一破,云州就等于姓了‘靖安’。”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帐外,仿佛能透过夜色看到云州主城的轮廓,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传令周凯,明日起,每日派小队在主城城外游走,让石秉承看看,他心心念念的‘其余郡县’,早已被咱们的兵线围了个严实——我要让他清楚,他守的不是主城,是座没人接应、没人支援的孤城。”

烛火的光落在案上的舆图,主城的标记被红笔圈得愈发醒目,周边郡县的名字旁,已被沈砚用墨点轻轻标注——那些都是即将到手的囊中之物,无需费多大力气,只需等主城一破,自会顺势而归。

沈砚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眼底没有半分急切——他要的从不是逐个破城的快感,而是一举掌控云州的全局,而这一切,都将从拿下主城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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