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乡:“父亲确实负担了家庭经济压力,但这是由于生活的分工而造成的,而对于女性来说,如果她们不结婚,如果她们从小和男性受到同样的教育,那么她们又真的比男性差多少?”
答应是不会差太多的。
“男性负责的是家庭经济压力,付出的是体力,而女性踏入婚姻里同样付出体力,甚至付出的更多。”
司乡问西奥多,“最直接的,在孩子降生的过程里,男性有出力对吗?”
“当然。”西奥多不明白为何有此一问。
司乡又问:“那么,您也不会否认,女性在生育的过程里的风险,对吧。”
“当然。”西奥多还没有意识到她问这个做什么,这是明摆着的。
司乡就笑了,“在孩子降生的过程里,男人是拿力气的,而女人是拿命去的,力气用尽之后可以再生,那命呢?可以再生吗?”
不可再生之物因其不可再生而格外珍贵。
西奥多哑口无言。
司乡又问:“所以,家庭里的尊重应该是同等的,而不是因为性别和谁能出更多的钱来衡量。”
“其实如果要问我能如何改善女性地位,答案应该有很多,但总体来说也只有一条。”司乡说,“从政也好、从商也好、从师也好,不管选哪一条路,尽力往前走,往顶尖走,走得越高,能看到我的人就越多。”
“只要我站得够高,哪怕我什么也不做,也自然会叫人看到有女人能站在高处。”
“地位如同光明,只要有了,自然会有人向着那里去。”
阿提克斯听得点头,“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能难。”
“我知道。”司乡也承认很难,“但是已经有前人给我们打样了,
英国、俄国都有女皇,中国也有,她们都能把自己干成皇帝去了,我们还不能把自己干成某一个行业的女性先行者吗?”
司乡算了算:“这世间的行业那么多,多我一个女的进去又怎么了。
法律、医疗、教育、武术、文化、农业诸多行业,我选一个走进去,只要我走进去,我就走出了第一步,而当我走出第二步、第三步、到最后到达峰顶,我就会成为无数人的光。”
“只要有光,哪怕油灯蜡烛,也可以照亮方寸之地。而有一就可以有二,有二就可以有三,方寸之地便可变为一院之境,再就可以到更多了。”
司乡望着校长:“您愿意成为我的引路人吗?虽然我并不能保证能走到某个行业的最顶端去,但是我一定尽力。”
“哦,我听过很多人说要尽力,但是在我看来他们并没有尽力。”阿提克斯对着她恳求的目光说,“你拿什么证明你尽力的极限是我要求的极限?”
司乡想了一下,“这点我无法证明,我只能证明,在帮助我国女性往前走的路上,我曾经尽力过。”
“如何证明?”
“我曾经拿出钱来托付别人将这笔钱用在贫穷女子求学上。”司乡庆幸曾经的自己有过这样的行为,“六千五百中国银元,在去年中国上海六月到七月的报纸上有过记录,我也正是因此得以在中国的法律之下侥幸免罪。”
司乡想了一下,“你们可以调查,我的身份信息能经得起查,那份委托书和存单当时有不止一份报纸刊登,开堂提审时也有许多报社在场。”
“所以你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做这些事了?”阿提克斯有些意外,主要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样弄到这些钱的。
从她的表情来看,这些钱来得应该是很正当的,难道这个年轻的姑娘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吗?
可是她身上也并没有生意人的那些市侩。
司乡听了他的话也只能说一声侥幸做的,如果当时不是遇到范瑞雪,这件事一定会在更晚一些的时间里去做。
“我能证明我曾经对女性尽力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司乡最后说,“校长先生,这件事情也没有很久以前,它发生在去年的六月里。”
阿提克斯点点头,“我们知道了。”
“所以当时在大清的公堂之上,我能无罪出来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以父母同尊反驳男女不同尊封住了悠悠众口,二就是这张存单,”司乡说,“大众认同我善念未泯,加之并无其他罪责,故而得以侥幸保住性命。”
司乡把刚才的问题回答掉,又问:“校长先生,关于女扮男装一事,我还有其他需要解释的吗?”
“你是怎么做到没有让人发觉的?有什么技巧吗?”阿提克斯对这个有些兴趣。
这个么。
司乡苦笑着道:“哪里有什么技巧,就是怕死。”
怕死,所以从不敢去和人起争执,一味的伏低做小。
不敢在外面喝醉,也不敢在住的地方喝醉,唯一被酒放倒的一次还是被郑家人给阴了。
司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没有人想到我敢剃头发,所以哪怕是当时的旧友故知相见,也都是相逢不识。
而我那时候,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以后前面长不出头发来了。
好在现在长出来了,不然秃一半很丑的。”
众人都笑了,很难想象这人秃一半儿穿裙子的样子。
司乡又再次问道:“校长先生,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想学哪个学科?你之前填的是文学。”阿提克斯问道,“为什么要选文学?”
司乡:“我目前有一笔收入是稿费,我写女性为主的小说,我想文学的学习有助于我在这一方面的进步。”
“小说?稿费如何?”
“不多,前年到去年一共赚了一百六十七美金。”司乡也不瞒着,“另一层原因是您目前只开放了几个学科,
数学我没有天赋,神学我不喜欢,科学我没耐心,历史倒是感兴趣,但是它对我来说跟文学差不多用途。”
阿提克斯:“所以你是为了赚钱来的。”
“倒也不全是。”司乡眨眨眼睛,“我是真想上学,而美国能够收下女学生的地方不多,而这些学校里,芝加哥大学是我认为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