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加坡出发,又是漫长的船上时间。
长日无聊之下,司乡想起自己来这里近三年的经历,只觉得异常玄奇,索性掏出笔来。
“引子——我站在最初的时间里,看着他们走向注定的结局。”
司乡边想边写:
“当陈蝶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口音,以及,镜子里那张和原来并无一丝相似的自己。
乡音、饮食习惯还有那些熟悉的新时代电器好像是梦中桃源一般只存在在记忆里,梦醒时,她又只能面对眼前泥土的房屋、破旧的衣服,还有必须每晚保留在白灰下面的火种。”
“陈蝶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到底是那二十年的光景是梦境,还是现在的生活是虚幻,每每当她怀疑着希冀着自己现在是处于如红楼梦中所提到的类似太虚幻境一样的地方时,那些灶台里升起的烟会把她呛醒,那些天上落下来的雨水也会把她冰醒……”
砰砰。
司乡停下笔来,打开门是谈夜声,对方手里拿着两本书,挺旧的。
“我想你可能会有些无聊,我来你这里看书吧,等下大家一起去吃饭。”谈夜声一眼看到桌上摊开的笔记本,“你在写东西?我是不是打断你的思路了?”
司乡侧身让他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海上时间漫漫长,我写点东西,回头寄给阿尔杰农先生或者是寄给爱丽丝那边。”司乡才刚刚开始写呢,“你帮我参考一下吧。”
谈夜声就拿起来看,“《晓梦迷蝶》,这名字看起来有些奇幻。”
“就是奇幻的。”司乡拿了椅子给他坐下,“你坐着看,这个我打算写友情,就是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有天其中一个发现另一个朋友的行迹有些不对劲,人还是那个人,面孔胎记这些都没有变化,但是感觉就是不对劲,后来追察之下才知道灵魂换了……”
谈夜声耐心听她说完,只说:“听起来还是很吸引人的,不过你才刚开始写,我不敢说好不好。”又问,“到下船时能写多少?”
“不知道啊,这个要写了才知道呢。”司乡摊摊手,“现在才刚开始呢。”
谈夜声就把笔记本还给她,“我本来想叫你跟我一起看看学习用的书,不过你现在已经开始写了,想来你是看不进去的。”
他带来的两本非常正经的书,一本《高等代数导论》,一本《微积分》。
司乡拿起来随意的翻了翻,很快扔回去给他,“你知道什么叫对牛弹琴么?就是你拿着这两本试图教会我。”
哈哈哈哈哈。
谈夜声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倒也不用这样说,我也没有全会。”谈夜声拿起那本微积分,“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我之前在家里学了小半本,这次走得匆忙,没有带出来我自己的书,这两本是我在新加坡的时候叫宋平浪帮我弄来的。我可以教你我会的那些。”
司乡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放过我吧,这玩意儿像天书一样的。”
“行吧,反正在船上的时间还长,你要是想学随时和我说。”谈夜声又笑,“不用不好意思。”
司乡指了指另一个位置,“你可以坐那儿看你的,笔和纸我也在新加坡买了一些,在那边包里,你要用自己拿。”
“行。”
司乡转动了一下有些僵的脖子,“你有没有剪刀?我想把头发剪短一些。”
“怎么要剪了?”谈夜声好像还真有,“我叫宋平浪给我弄了一把剪指甲用的,在我那儿,你怎么想起来要剪头发?”
司乡指了指自己头发,“我想剪短一些,剪成那种到肩膀的短头发,或者再短一些也行,现在这样子太丑了。”
谈夜声就去取了他的剪刀过来。
看她对着脑袋比划了几下也不动手, 谈夜声索性说,“给我吧,我帮你剪短一些。”
“你能行?”
“总比你比划了半天也不敢下手要好。”谈夜声把剪刀接过去,咔嚓一下就是一截,比划一下长度,又是一截下来。
司乡有些心疼,后面干脆闭上眼睛了。
“好了。”谈夜声把剪刀放下,“你不要打我。”
司乡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拿着镜子一照,有种想打死他的冲动。
前头两三公分长盖下来,后头跟狗啃的一样。就怎么说呢,比潦草小狗都要潦草。
司乡在内心说:这是大腿这是大腿这是大腿,好几遍过后才算是把打死他的心压下去了。
“那个你还好吧?”谈夜声也不瞎能看出来她不高兴,“要不然下次靠岸我再给你买个新假发吧?”
司乡不想理他,怕不小心怼死他,自己坐下来接着写:
“陈蝶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也提不起劲头来,她甚至在想,那么拼命干嘛,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呢。
在这样的想法下,陈?得过且过的过着日子。时不时的请假,也时不时的可能会和上司顶一句嘴。
往日温顺的小猫咪开始顶嘴让上司梅杰琳变得生气起来。
所以陈蝶收到了一个很难搞的任务,去采访一个贵妇人。
那个贵妇人是一个传奇一样的人物,她有着最多的钱,最大的庄园,最美的侍女,最好的汽车,总之,整个莫干城里她最富有。
然而这样的一个贵妇人,她在风评是毁誉参半的,人们说她富有的同时也会说她奇怪,说她最大的庄园里会提及她早死的丈夫,说她美貌的侍女时会提到她这些年从来没有一个男宠。
总之,说得挺多的。
不过话说得再难听也掩盖不了那些人眼中贪婪的神色,那是对于财富的渴望,那些人希望自己也能够变得像这个贵妇人一样的富有。
‘孟寒酥,你要是带不回梅利.马丁太太的采访记录,那你将失去这份工作。’上司梅杰琳毫不留情的说,‘如果能带回来,那你将会得到一笔奖金。’
‘我尽量。’顶着孟寒酥壳子的陈蝶说,‘只是资金能拿多少呢?您也许可以先告诉我值不值得我这争取,毕竟这一位至今为止没有接受过任何一家报纸采访。如果奖金不够吸引人,那我是不会完成的。而你,梅杰琳女士,所有人都会认为人是在刁难我’……”
司乡写得认认真真的,不时转一转脖子活动一下。
“小司?”谈夜声叫她。
司乡嗯了一声,“干嘛?”
“头发真的很不喜欢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司乡没好气的反问,“你从哪儿看出来我喜欢?”
“听说人在生气的时候,如果有另一件更生气的事,就会冲淡原来那件事的情绪。”
司乡心里涌起来股不妙的感觉,“你还做了什么?”
“从你那儿借走的两万,现在还有一万五。”谈夜声面色如常,“我叫宋平浪帮忙在新加坡买了块地。”
司乡心抽了抽,有些心疼,“挺好的,小谈老板一向有眼光,肯定不会亏的。”
“不,你应该说我们不会亏的。”
“什么意思?”司乡盯着他,“你干了什么?”
谈夜声咧嘴笑,“我叫宋平浪写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那地我们一人一半,所以我现在欠你一万七千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