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响彻荆州城,府衙大堂内香烟袅袅。
按察使高士安端坐正中,左右分列越城县令魏源和府衙同知,三司会审的威严阵势令人肃然起敬。
堂外早已聚集了黑压压的百姓,他们伸长脖子往里张望,眼中既有对正义的渴望,也有对权势的敬畏。
“带冯明轩!”
随着高士安威严的声音,两名官兵押着面如死灰的冯明轩走向公堂。
这位昔日的府库主事,如今已是阶下囚。
三日的牢狱生活让他憔悴不堪,但眼中却透着一丝解脱的神色。
人群中立刻炸开了锅。
“这不是那个管钱袋子的冯主事吗?”
“听说他把赈灾银都给贪了!”
“天杀的,那可是救命钱啊!”
高士安重重拍响惊堂木:“肃静!冯明轩,你可认罪?”
冯明轩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小的认罪!小的愿将冯泰大人如何指使小的做假账、侵吞赈灾银的罪行,一一招来!”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冯泰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冯明轩,你可真是我的好下属啊。”
“好下属?”冯明轩苦笑出声.
“大人,是您要拿小的当替死鬼在先!既然您不仁,就别怪小的不义!”
他转向高士安,声音越发坚定.
“启禀大人,永安二十年冬,冯大人亲自命小的将赈灾银中的一千二百两挪作他用。小的不敢违抗,只得照办。”
“一派胡言!”冯泰厉声反驳,但声音中已带了几分心虚,“本官何时有过此事?”
冯明轩冷笑:“大人,您忘了那些账册吗?上面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周正适时上前,恭敬地将陈夫子的账册和府库审计记录呈上:“启禀大人,这是陈夫子的账册和府库记录,两相印证,确实铁证如山!”
高士安接过账册,仔细翻阅几页后,脸色越发阴沉。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冯明轩,你且详细说来,这一千二百两银子究竟是如何侵吞的?”
“回大人,”冯明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当时朝廷拨下赈灾银三千两,冯大人让小的做两本账。明账上记录全数发放给了灾民,暗账上却扣留了一千二百两。”
“那这一千二百两又去了何处?”
“其中八百两,冯大人说是要孝敬京中贵人。剩下四百两,被他挪用修缮私宅园林。”
堂外的百姓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畜生!那是救命钱啊!”
“我家老父就是没粮食饿死的!”
“这种贪官,千刀万剐都不解恨!”
愤怒的呐喊声如山洪爆发,一浪高过一浪。
有老者拄着拐杖颤声哭诉:“我儿子就是那年冬天饿死的!”
妇人们抱着孩子痛哭流涕,青壮年们紧握双拳,恨不得冲上公堂将冯泰撕碎。
冯泰见大势已去,竟在公堂上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得很!我认罪!”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绝望的疯狂:“但你们以为杀了我一个就干净了吗?我告诉你们,京城户部……”
高士安眼神一凛,瞬间意识到冯泰想要拖人下水的险恶用心。
他当即重重拍响惊堂木,那声音如炸雷般响彻大堂.
“大胆冯泰!死到临头还想攀咬朝廷大员,污蔑忠良!你以为这样就能脱罪吗?”
林昭坐在一旁,暗自松了口气。
高士安这一下拍得及时,若是让冯泰把话说完,必然会节外生枝。
冯泰被这一声断喝震得一愣,随即更加疯狂地嘶吼:“我说的都是真的!”
“住口!”高士安再次厉声喝止,同时起身指着冯泰.
“此獠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如今为求活命,竟不惜构陷朝廷命官,其心可诛!”
他转向堂下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洪亮.
“诸位乡亲,这厮贪墨赈灾银,害死多少无辜百姓?如今眼见死期将至,便想拉无辜之人下水,以求苟延残喘!”
民意如山崩海啸,瞬间淹没了冯泰的声音。
愤怒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仿佛要将府衙的屋顶掀翻。
“杀了他!杀了这个狗官!”
“还想污蔑朝廷大人?做梦!”
“这种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冯泰绝望地发现,在汹涌的民意面前,他最后的挣扎显得如此可笑无力。
那些愤怒的百姓只知道,是他害死了无数同乡,至于什么京城大官,在生死面前都是虚的。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冯泰发出最后的嘶吼,声音在震天的怒骂声中显得微弱无力。
高士安见时机成熟,再次拍响惊堂木:“肃静!”
待众人稍稍安静后,他威严地宣布.
“冯泰贪赃枉法,侵吞赈灾银两,致使无数百姓饿死,罪大恶极!依大晋律,判处斩立决!”
“好!”
“杀得好!”
“为死去的乡亲们报仇了!”
堂外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甚至有人开始燃放鞭炮庆祝。
冯泰父子被处决后,荆州城内议论纷纷。
半月时光荏苒,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一道圣旨从京城飞马传来。
“圣旨到——”
清晨的荆州府衙门前,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亢声音响彻全城。
百姓们纷纷聚拢过来,想要一睹天子旨意。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让所有人都对朝廷的态度充满好奇。
“跪——”
高士安带领众官员跪地迎旨。
锦衣卫指挥使展开明黄色圣旨,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荆州知府冯泰,身为封疆大吏,不思报国恤民,反倒贪赃枉法,侵吞赈灾银两,致使百姓饿殍遍野,罪大恶极!朕深感痛心,准按察使高士安所奏,已正典刑!”
百姓们听到这里,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
“至于有功之臣,”指挥使继续宣读,语调稍有变化。
“按察使高士安,察奸有功,着即赴任江南东道按察使。越城县令魏源,清正廉明,着即代理荆州知府一职,期年考核。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官员叩首谢恩,声音整齐划一。
魏源跪在地上,心情复杂。
从一县之令到一府之尊,这跨越确实不小,但那个代理二字和期年考核却让他明白,这既是恩宠,也是考验。
高士安则神色如常,仿佛早有预料。
江南东道,富庶之地,权力更重,但那里水深莫测,绝非善地。
林昭站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鉴微能力敏锐地捕捉到每个人细微的情绪变化,魏源眼角的忧虑,高士安唇边的深意,甚至连宣旨的锦衣卫指挥使,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这道圣旨,看似对功臣的褒奖,实则暗藏朝堂博弈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