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闸!”
秦雪茹的指令,化作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后山炸响。
早已等候在旁的两个壮汉,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猛地转动了沉重的木制绞盘。
“哗啦啦——”
被束缚的溪水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道狂暴的水龙,狠狠地撞击在巨大的水轮叶片上。
“哐!哐!哐!”
沉重的木制水轮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巨响,在水流的推动下,开始缓缓转动。
一圈,两圈……越来越快!
水轮带动着粗大的传动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紧接着,那台钢铁怪物的心脏部位,传出了与上次截然不同的轰鸣!
“嗡嗡嗡——”
那声音不再是尖锐刺耳的嘶吼,而是一种沉稳、厚重、充满了力量感的低鸣。
如同沉睡的巨兽,睁开了双眼,开始了平稳而有力的呼吸。
发电机在平稳运转!
李国栋和几个技术员死死地盯着机器上简陋的仪表,那根用铁丝弯成的指针,稳稳地指向一个他们梦寐以求的数值。
电压稳定了!
“稳住了!稳住了!”李国栋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抓着旁边一个技术员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对方捏碎。
秦雪茹没有回头,她只是通过对讲机,向着山下那个安静的院子,发出了第二个指令。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晚晴!合闸!”
……
同一时间,靠山屯,王昊家的院子里。
夜,静得可怕。
整个靠山屯,家家户户都熄了灯,但没有一个人睡着。
黑暗中,无数双眼睛,都透过窗户的缝隙,死死地盯着村子中央,那个唯一亮着马灯的院子。
院子中央,一根新立起来的高高木杆上,挂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深色的酒瓶,瓶口被敲掉,里面塞着一根从废灯泡里拆出来的,比头发丝还细的钨丝。
一条黑色的电线,从这个简陋的灯泡上延伸出去,一路连接到漆黑的后山。
林晚晴站在一个木制的开关盒前。
她身后,苏婉、赵小玲、李秀琴……所有学习班的核心成员,全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钱主任和几个县里来的干部,更是紧张地搓着手,额头全是汗。
只有王昊,还四仰八叉地躺在那把摇椅上,悠闲地晃着腿,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对讲机里,秦雪茹颤抖的声音清晰传来。
“晚晴!合闸!”
林晚晴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看着眼前那个用木头和两片铜片做成的简陋电闸,伸出了手。
她的手在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那只手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静止。
院子里的风停了,虫鸣也消失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林晚晴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那块木制的闸刀,合了下去!
“啪嗒!”
一声轻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木杆顶端那个丑陋的酒瓶灯泡。
一秒。
两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人群中,开始传来压抑的、细微的骚动。
钱主任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又失败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希望即将熄灭的瞬间。
“滋……”
一声微弱的电流声响起。
那根比头发丝还细的钨丝,猛地亮起了一抹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红光!
紧接着,那红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炸裂,而是顽强地,一点一点地,变得越来越亮!
从暗红,到橘黄!
最后,“啪”的一声轻响,所有的光芒汇聚于一点,瞬间迸发!
一片璀璨夺目的、驱散了世间一切黑暗的、纯净的白光!
“轰!”
光芒瞬间炸开,将整个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每个人的汗毛,脸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光芒继续扩散,冲出院墙,照亮了村口那棵老槐树,照亮了通往后山的泥泞小路,也照亮了那一扇扇窗户后面,一张张写满了震惊、呆滞、狂热与崇拜的脸!
整个靠山屯,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点亮!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
“哇——”
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第一个发出了惊叹的哭喊。
这哭喊,像是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村庄!
“亮了!亮了!真的亮了!”
“天啊!俺的娘哎!水真的变成光了!”
“神仙!这是神仙下凡了!”
“王老师!是王老师显灵了!”
“砰!砰!砰!”
一扇扇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撞开。
村民们疯了一样从家里冲了出来,他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朝着王大懒汉家的方向,潮水般地涌来!
他们不是来看热闹的。
他们是来朝拜神迹的!
他们要亲眼看看那个降下光明的“活神仙”!
……
后山溪边。
当山下那片璀璨的光芒亮起的瞬间。
秦雪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山下那片被光芒笼罩的村庄,眼泪无声地滑落。
成功了。
他们真的,用泥巴和废铁,点亮了黑夜。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李国栋和那群大学生技术员,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他们扔掉手里的工具,像孩子一样,又哭又笑地抱在一起,在泥地里打滚。
这一刻,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挫败,所有的不甘,都随着那片光芒烟消云散。
他们看着山下那个小小的院落,那个光芒最盛的地方。
在他们眼中,那个躺在摇椅上,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男人。
已与神明无异。
王昊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晃得睁开了眼。
他抬手挡了一下刺眼的光,又看了看山下那群跟疯了似的,举着火把朝这边冲来的村民,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他转过头,对着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苏婉张开了嘴。
“别愣着了,喂我吃瓜。”
“这破灯总算亮了,吵死了。”
苏婉颤抖着手,拿起一块西瓜,小心翼翼地递到他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