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梧桐巷总飘着黏腻的雨,药铺后屋的窗玻璃蒙着层薄雾,晓琴雪用指尖划开一道印子,刚好能看见巷口的苏砚——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短褂,正蹲在青石板上,给隔壁王奶奶的小孙子贴退热贴。
苏砚的灵力很淡,也就凡阶二阶中阶,贴退热贴时还得格外小心控制灵力,怕太弱没效果,又怕太强伤着孩子。他一边贴,一边从布包里摸出颗橘子糖,捏在孩子手里哄:“乖乖贴好,等会儿就能吃甜的啦,比你奶奶煮的药好喝多了。”孩子被逗得笑起来,他自己也跟着笑,眼角弯成了月牙,雨丝落在他发梢,都像是软的。
等苏砚收摊回来,晓琴雪已经把灶上的姜枣茶温到了刚好入口的温度。他搓着冻红的手走进来,头发上的水珠滴在青石板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却没顾上擦,先从怀里掏出个用蓝布层层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指尖还带着点紧张的颤抖:“今天收摊早,我去了趟镇上的银铺,给你带了个东西。”
晓琴雪解开蓝布,里面是个掌心大小的银锁片,正面刻着片栩栩如生的薄荷——叶片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显然是银匠花了心思的;反面则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是“琴雪”,笔画间还能看出打磨的痕迹,应该是苏砚自己后期又磨了很久。她捏起锁片,还带着苏砚怀里的温度,贴在指尖暖融融的。
“我攒了两个多月的钱才够买这块银料。”苏砚坐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双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指节都有些发白,声音也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没底气的局促,“银匠说银器能驱寒,还能稍微挡点小邪气,适合咱们修士戴。我知道……我修为没你高,你都凡阶三阶中阶了,我才二阶,连给你像样的法器都做不到,上次巷口那两个地痞,还是你护着我……”
他说着,头微微垂了下去,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但我想……以后的日子,能跟你一起过。早上我可以起早点,在灶上熬你爱吃的红薯粥,再去巷口买两个刚出锅的肉包子;白天我去摆摊问诊,你要是想修行,就待在药铺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要是想出去转,我就提前把药铺关好,陪你去后山采草药——我认得好多草药,像能安神的夜交藤、治小伤的血见愁,我都知道在哪儿采最新鲜。”
“晚上咱们可以一起在灯下做事,你整理修行笔记,我抄药方,要是累了,就煮点薄荷茶,坐在窗边看看雨。我还想把阁楼再收拾收拾,给你摆张书桌,你不是喜欢看书吗?我可以去镇上的旧书摊给你淘些修行的小册子……”苏砚越说越细,连以后日子里的小事都想到了,眼神里满是期待,又藏着点怕被拒绝的不安,“我知道我能做的都很普通,没有什么厉害的,但我会尽我所能,让你在这儿住得舒服,过得开心。琴雪,你……愿意跟我一起过这样的日子吗?”
晓琴雪捏着银锁片,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平凡的小事,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软。她想起这些日子,苏砚总会把街坊送的第一个烤红薯揣在怀里带回来给她,怕凉了还特意用布包裹两层;想起她修行走岔气胸口发闷时,他笨拙地煮安神草药汤,还守在旁边,直到她缓过来才敢离开;想起下雨天,他会提前把阁楼的木梯擦得干干净净,怕她滑倒,还在梯脚垫上防滑的布垫……
这些细碎的好,没有耀眼的灵力,没有贵重的宝物,却像药铺里的草药香,慢慢渗透在日子里,成了她奶奶走后,最踏实的暖意。
晓琴雪把银锁片戴在脖子上,冰凉的银器贴着胸口,很快就被体温焐热。她抬头看向苏砚,见他还紧张地等着答复,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忍不住笑了,声音温柔得像窗外的雨:“苏砚,这锁片我很喜欢。以后的日子,就像你说的那样,一起过吧。”
苏砚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突然被点亮的油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嘴角一下子咧开,又怕笑得太傻,赶紧用手捂了捂,却还是藏不住眼里的欢喜:“真……真的吗?那我明天就去给阁楼买张新书桌,再去淘几本修行的书!”
晓琴雪看着他雀跃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窗外的雨还在下,药铺里的油灯映着两人的身影,姜枣茶的甜香混着薄荷的清苦,漫在小小的屋子里。她忽然觉得,凡阶的幸福从不是修为多高、能走多远,而是有个人,愿意把你的日子放在心上,陪你把每个平凡的瞬间,都过得热气腾腾、绵长又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