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此刻被一层死寂的阴霾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余味,却远不及压在每个人心头的绝望来得浓重。
李深坐在会议室最上方的太师椅上,背脊佝偻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家主……影组……影组全没了。”报信的护卫声音发颤,头埋得极低,不敢去看李深的眼睛。他带来的消息,像一把钝刀,在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上反复切割。
李深没有作声,只是缓缓抬起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颤抖。他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盏,却连送到嘴边的力气都没有,手一抖,茶水泼洒出来,在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如同那些在老街山庄和山林里流淌的鲜血。
“辉儿那边……逃出来的不到一百人,还全是带伤的。”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哭腔,“明智……明智现在还不知道躲在哪个山沟里,联系不上了。”
“杜宾呢?”李深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与痛苦。
“被俘了。”
三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李深紧绷的神经。他猛地向后一靠,重重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眼前阵阵发黑,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影组里从小看到大的夜枭,杜宾,还有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要么战死,要么被俘,要么下落不明。
“完了……全完了……”李深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李家经营数百年,到头来……还是栽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接话。他们清楚家主说的是实话。李家这次几乎倾巢而出,影组是李家的尖刀,精锐武装人员是李家的根基,再加上联合的吴家势力和杜宾残部,几千人马,如今精锐尽失,武装力量毁于一旦,李家就像被抽走了骨架的巨人,只剩下一副空壳。
“遮天之手……夏宇……”李深念着这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中却没了之前的狠厉,只剩下深深的无力。他从未想过,遮天之手竟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坦克、战斗机、武装直升机……那根本不是他们这种传统家族能抗衡的,简直是一支现代化的军队。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没了武力庇护,李家多年来结下的那些仇家,很快就会闻风而动。在这片盛行丛林法则的地方,没有实力,就意味着任人宰割。以前那些被李家打压过的势力,被影组暗杀过的仇家,甚至一些曾经依附于李家、如今见风使舵的小家族,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将李家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不能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李深猛地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必须为李家留下一点火种,不能让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里。
他挣扎着站起身,身体虽还在发颤,眼神却已恢复了几分清明:“传我的命令,所有旁系族人,立刻收拾细软,分散逃亡。能去欧洲的去欧洲,能去美洲的去美洲,实在不行,就隐姓埋名,找个没人认识的小镇活下去……告诉他们,从此以后,不要再提自己是李家的人。”
“家主……”有人欲言又止,分散逃亡,几乎意味着家族的彻底解体。
“执行命令!”李深厉声打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总比所有人都死在这里强!”
众人不敢再劝,纷纷起身领命,快步走出会议室,开始安排疏散事宜。一时间,整个李家都动了起来,哭喊声、脚步声、收拾东西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满是离别的悲凉。
李深深吸一口气,看向几个核心长老,沉声道:“夏宇不会放过我们,那些仇家也不会。只有一个地方,或许能暂时保住我们的性命。”
众人看向他,眼中带着询问。
“夏国,Y省军区。”李深一字一句道。
这个名字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夏国的军营?那可是军事重地,怎么可能随便收留他们?
“我年轻时,曾在边境救过一位夏国的将军。”李深缓缓解释,声音低沉,“当年他执行任务时遇袭,是我派人把他从死人堆里救出来,藏在据点养伤,最后送他安全回国。这份情,他一直记着。后来他官至军区高层,说过若有一天我们家有难,会护我们一次。”
这是李深压箱底的关系,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动用。但现在,这已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家主,这……靠谱吗?”有人担忧地问。夏国向来军纪严明,真会让军区收留他们这些“外人”吗?
“只能赌一次了。”李深眼神坚定,“夏国国力强盛,遮天之手再嚣张,也不敢轻易招惹夏国的军队。只要我们能进入Y省军区,至少能暂时避开夏宇的追杀和仇家的报复。”
他顿了顿,看向自己年仅十岁的幼子,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又变得无比坚定:“收拾一下,带上最重要的东西,我们今晚就出发。”
夜色再次降临,李家渐渐变得空旷。旁系族人已分批离开,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李深带着二十多名嫡系亲属,换上最普通的衣服,乘坐几辆不起眼的越野车,悄悄驶出李家,朝着夏国军营而去。
车窗外,是连绵的山峦和漆黑的丛林。李深望着窗外,心中五味杂陈。曾经的李家,何等风光,在西南呼风唤雨,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只能逃亡,寻求庇护。
“爸,我们还能回来吗?”幼子怯生生地问,小手紧紧抓着李深的衣角。
李深抚摸着儿子的头,喉咙哽咽,却强笑道:“会的,等风头过了,我们一定能回来。”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或许只是一句安慰。遮天之手的崛起已成定局,李家经此一役,想要东山再起,几乎难如登天。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这些人,保住李家最后的血脉。
越野车在路上前行,车灯划破黑暗,却照不亮前方的路。李深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响起那句绝望的低语:“完了……全完了……”
但很快,他又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执着的光芒。只要人还在,就还有希望。哪怕暂时寄人篱下,哪怕从此隐姓埋名,只要李家的根还在,总有一天,或许……或许还有机会。
车队一路向北,朝着夏国Y省军区的方向,缓缓驶去。前路未知,但这已是他们唯一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