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计划”启动后的第三个月,第一台实用化的反射望远镜在津门格物院组装完成。镜筒长一丈二尺,需借助滑轮组才能调整方位。当徐尚庸将镜筒对准土星时,观测室内骤然响起一片抽气声——那颗遥远的星星,竟带着清晰可见的光环,如同天神遗落的玉环,悬浮在墨色天幕之上。
“原来天外有天……”赵士桢扶着镜筒的手在微微发抖。他刚刚完成电报机的第三次改进,传输距离突破三百里,此刻却觉得自己那些成就微不足道。透过镜片,他看见的不是星球,而是人类认知的边界被彻底打破。那些曾存在于典籍中的“浑天说”,此刻化作具象的宇宙图景,令他心生敬畏。
林奇的声音在观测室内响起,低沉而富有穿透力:“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我们要征服的星辰大海。”这句话被记录在《格物院志》里,后来传遍大明。但在当下,更实际的变化正在发生。
望远镜技术被迅速拆解改良。三个月后,边镇所有了望塔都配备了“窥远镜”,最远的能看清三十里外的人影。水师战船上开始安装“探海镜”,能在雾天发现二十里外的船帆。哨兵们发现,原本模糊的敌人阵型变得清晰可辨,甚至连敌军将领脸上的胡须都能数清。这种改变,让战争从血肉搏杀转向了精准打击。
信息的传递速度也在颠覆传统。以津门为中心,电报线路正像蛛网般向四方延伸。第一条直达金陵的线路贯通那日,朱标在养心殿亲自拍发电报,三十个字的内容,半刻钟后就在津门译出。当电报员颤抖着念出“陛下问:北疆安否?”时,整个格物院都屏住了呼吸。林奇口述回电:“四境安宁,商路通畅。另:科学院新制‘避雷针’,可护殿宇。”简单的几个字,跨越千里,瞬间抵达,这让所有人意识到,时空的距离正在被缩短。
信息传递的成本在急剧下降。以往需要快马跑死数匹、历时半月的消息,如今只需片刻。权力的格局在无声重塑。地方官员再也无法拖延军情,商人不必再担心货物滞销,甚至百姓间的书信往来也变得频繁起来。知识的传播速度加快,新的思想和技术像种子一样撒向大地。
变化最大的还是人。
赵士桢开始独立主持“飞鸢计划”——他要造出能带人上天的机器。最初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直到他拿出利用新式轻质材料和蒸汽动力的设计图。在答辩会上,他向林奇和其他大匠展示模型:“老师说过,鸟儿能飞是因为翅膀的形状。我们不需要扇动翅膀,只需要足够的推力和升力。”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那是对未知领域的渴望。
徐尚庸变得更加沉默。他带着望远镜和测绘队走遍北疆,绘制出精度空前的地图。每到一个边镇,他就架起设备,教守军如何测算距离、如何预判敌踪。士兵们发现,这位年轻的先生不仅懂天文,还精通地理,他的讲解让枯燥的军事训练变得生动有趣。渐渐地,徐尚庸的名字在军中传开,成为智慧的象征。
最让人意外的是汤克宽。在马六甲海峡,他的舰队遭遇了佛郎机人的五艘战舰。按照旧例,这该是一场恶战。但他下令升起新式信号旗,五艘明军战舰在半个时辰内完成战术机动,抢占上风位。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通过旗语向佛郎机人发出最后通牒:“此乃大明海疆,限尔等一刻钟内降帆受检。”佛郎机人自然不会就范,但当他们试图转向时,明军战舰已经完成合围。新式火炮的齐射声震彻海峡,第一轮射击就击沉了对方旗舰。消息传回,朝野震动。不是因为胜利,而是因为汤克宽在战报里写:“此非臣之功,乃电报、旗语与新炮之利。水师学堂第三期学员已可胜任此战指挥。”这句话揭示了新时代战争的本质:科技决定胜负。
年轻一代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开始在各个领域独当一面。他们不再满足于继承前人的遗产,而是敢于创新,勇于挑战。格物院里,每天都有新的发明诞生,从自动纺车到水利磨坊,从医疗手术器械到农业工具,每一项发明都在改变着人们的生活。
但暗流从未停止。
晋王朱棡闭门谢客三个月后,突然上书请求“巡视九边”。奏折里夹着一份名单,列着三十六位边镇老将的名字,称他们“久镇边关,劳苦功高”。很聪明的策略。不动林奇,动他麾下那些正在崛起的新秀。朱标把奏折递给林奇:“你怎么看?”“准。”林奇只回了一个字。三日后,圣旨下:晋王巡边,各镇配合。同日,另一道密旨发出:擢升徐尚庸为格物院监正,赵士桢为飞鸢局主事,汤克宽署理南洋水师。提拔的速度快得惊人。当晋王的仪仗到达大同府时,他要面对的已经是全新的人事格局。“他们在抢时间。”严震直在晋王耳边低语,“林奇要把所有关键位置都换成他的人。”“那就要看他的人,够不够分量了。”朱棡冷笑。
此时津门,林奇正在为科学院第一批毕业生授衔。台下站着二百七十三人,最年轻的才十七岁。“你们将要奔赴各地,有的去边镇架设电报线,有的去船厂督造新舰,有的去矿山改进机械。”林奇的声音在夜风中传得很远,“记住,你们带着大明的未来。”人群中,一个少年握紧了胸前的徽章。那上面刻着新定的院训:“格物致知,经世致用。”星火已经播撒,只待燎原之日。
而此刻的北疆,一封密报正在电报线上传输。内容很短,却让译电员脸色大变:“北元异动,疑有大军集结。”警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知又将掀起怎样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