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总站广场静得可怕,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投下摇曳的光晕。
邓定峰站在停车场大门外,夜风卷着柴油味、汽油钻入鼻腔。他现在丝毫不再想瞿子龙说的是不是真的,而是怎么样把今晚熬通天亮。
连续叩击大门,门卫室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邓定峰轻轻一推,大门缓缓开启。
走到门卫室透光的窗口往里看,却只是空空如也,守门老倌不知所踪。
其实这也正常,总站常有夜里出车和归队的车辆,有几个人能坚持来一辆起床开门一次,走一辆起床开门一次的节奏;
尤其这么多年,总站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偷盗行窃事件。守门老大爷也就随心所欲,只要正班时间一过,大门随意拉起,然后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也。
对于这,邓定峰心知肚明,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反正所有人的工资都是市财政拨款,自己何必揪着鸡毛蒜皮的事为难人。
现在见大门形同虚设,邓定峰心里咯噔一下,这完全可以让歹徒为所欲为啊。
“要不把大门锁上?这样歹人就进不来了.....”想了一会他又摇头否决,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歹人竟然有心犯案,天天上锁也总有可乘之机。
“关门放狗?”想到这,邓定峰心里竟生出了丝丝期待,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这小身板,怎么制服两个亡命徒?瞿子龙说了两人极有可能是张经和李部清,这两人可是总站里的狠人,李部清掰手腕少有对手,张经更是一个老因币,经常在人后面下阴手,不少同志都吃过亏。
“七个人......”瞿子龙的话在耳边回响。邓定峰拔腿就往休息室跑。
1986年总站的职工休息室是排低矮的平房,推开一间亮着灯的屋门,
四个司机正围着煤炉打扑克,一个人坐在旁边看《射雕》。
“今晚,站里就你们几个?还有没有人在?”邓定峰声音发紧。“你们怎么都不回家?”
连续发问让五人面面相觑,然后七嘴八舌。
“没有了,就我们五个!”
“我三点半要出车去邑县!”
“我去省城!”
“我平日里都住休息室!”
“我也是,老家太远,明早赶不上出车!”
......
邓定峰沉默地坐在角落,越想越觉得自己荒唐,这也只有五个人,既然预示七人死于火场,那肯定不包括自己,因为自己出现就是破局的,何况就算自己是死人里的一个,一共也才六人。
心里这样反复推翻着瞿子龙的言论,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事故发生往往只需要不经意的玩忽职守和放松警惕。
出来匆忙,只装了半包烟。
发完抽完,邓定峰还在休息室踱步,想用意念改变事态结局。
哪怕五个职工哈欠连天,要回房休息,也被他严厉制止了。
大家都茫然无措,不知道今天邓总抽什么疯?就是不让大家睡。别的好说,明早还要早起出车呢,这耽误任务责任谁来负?
何况邓总自己也是双眼迷离,还在死睁着双眼坚持,问又不说。
时钟指向一点五十时,大家实在坚持不住了。
打牌就输赢几支烟,现在赌注都被大家抽完了,地上的烟锅巴也实在捡不起能吸两口的了。这真的很难熬,犯困不可怕,最怕熬夜的时候没有烟。
邓定峰再次推翻了瞿子龙的神经论,站起身,准备让大家回屋睡觉,今晚他也不准备回家了,这个点回去,指定要被老婆收拾,就在单位将就一晚,还可以居中坐镇,即使歹人来袭,也好组织人手。
大门外突然传来大车轰鸣——一辆长途车回来了。
片刻后,一高一矮两个司机走进休息室:“哟呵,哥几个还没睡?是在等我们哥俩吗?”
“一、二......七!”邓定峰看着屋里的人头,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他猛地拍案而起,
大家都惊讶的看着邓总。
邓定峰知道现在不是隐瞒的时候,于是把瞿子龙白天施法的事讲述了一遍。
“火光冲天,千里马十不留一,血光冲天,冤魂七命。”射雕男身子抖了抖,一脸不可置信。
牌友子一脸不屑:“邓总,会不会是胡编乱诌,什么千里马,什么七命!我最恨的就是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害人不浅!”
牌友丑附和:“我也不相信,我还是城东于大师的得意弟子呢,我都没有算出来。”
牌友寅眉头皱紧:“千里马就是咱们的车,冤魂七命就对不上了!”
牌友卯解释道:“如果不算邓总呢?他本不算在留宿人员中,他的出现是变数,是瞿小弟算出来后才出现的。”
说完汉子们脸瞬间各色不一,有发狠,有惊慌,有疑惑也有茫然。
有人甚至想开溜,但被长途高一把薅住,“你想去哪,遇到危险不想着一起面对,你底下两个卵是白长的吗?”
长途矮问道:“邓总,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牌友卯冷笑道:“咱们这么多人怕个嘚,只要他们敢进来就痛打一顿,扭送市局!”
“等一下,”邓定峰把长途高拿出来的烟,发了一圈后装进自己衣兜里后道,“玄学玄学,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咱们坚持一下,熬到三点,两个畜生只要不出现,说明小瞿胡说,咱们就休息,留着一个人轮流值班,以防万一,放心,你们明天全部休息,任务我从新调配。”
七人点头,邓总的方案中规中矩,没有问题。
邓定峰看着七人,眼里突然迸发寒意,咬牙道:“三点以前,咱们埋伏起来,不要第一时间制服歹徒,这样顶多算他们偷窃,拘留几天就结束了,按小瞿说,车辆十不留一,那只有有助燃物才能做到,他们必然要到油库搞油,而且要杀你们七人,就必须点燃休息室,也需要助燃。”
长途高脸色大变:“我们今晚拉回来的是油库的五吨汽油,还没卸油。”
“咱们给他们这个机会,在最后关头出手,数千万资产,七条人命......”邓定峰轻轻冷笑。
这一方案立即得到大家拥护与坚决的支持。
子丑寅卯高矮纷纷怒斥着发言:“对,想要咱们的命,就只有用命来承担后果。”
邓定峰又强调:“大家必须严密配合,不要打草惊蛇擅自行动,更不要临时后退,把自己人推入绝境......”
继而休息室里传出窃窃私语的商讨。
数分钟后,休息室灯光熄灭,几条人影鱼贯而出,隐入夜色中。
......
凌晨两点半的停车场像一片钢铁墓地。月光被厚厚的云层遮蔽,只有几盏间隔很远的路灯投下昏黄的光圈,反而让阴影处更加黑暗。
两个黑影鬼鬼祟祟推开总站大门,可意的在场地中游荡,一人皮鞋踩在一滩积水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