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总站距离饭店有点距离,邓定峰开来一辆崭新的吉普车停在市委路边。
一行七人步行走到车边才注意到可能坐不下,都想着怎么坐才能坐下,加一辆黄包车倒能坐下,就是有点远,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怎么忍心的。南开黄大发只有有限的几辆,公交车又不顺路。
这时,陈友发却有气无力的说:“我的车也开过来了,就在院子里,我去开出来。”说着拖着无力的身躯往里走,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
徐刚急忙阻止:“行了行了,陈厂长,钥匙拿来,我去开,你车牌多少!”
瞿子龙没有等,上了吉普车。
康建军也毫不犹豫跟着上车,目光警惕的观察着周围,出了饭店后他行为举止远比来的时候谨慎很多,和瞿子龙亦步亦趋。
瞿子龙估计他消失的那会是被范叔他们谈话了,要求保护自己,但是右手伸进腋下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也被授枪了?
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刘启神秘兮兮地问:“小瞿,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刚才范书记对你...”
“就是运气好,救了军区老大的孙子。”瞿子龙轻描淡写地说。
邓定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那么简单吧?整个市委班子都给你站起来喝酒,我在这行干了十几年,头一回见。”
瞿子龙呵呵笑,随意乱解释:“老首长是范书记的老领导,关系莫逆,作为老大,站起身喝酒是因为我们打过多次交道,至于其他领导,大老板站着,他们坐着也不像话不是?”
刘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那,王大秘四点接你是去?”
瞿子龙又呵呵:“呃,是啊,约着今晚书记家吃饭,聊天什么的,平时也是这样,没办法,没有车只能辛苦王大秘了.....”
扯虎皮嘛,又不只徐二胖会。
邓定峰和刘启瞬间麻了,想不到想不到,身边竟然坐个大神。
瞿子龙一边和二人聊天,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要说年味,就这个时代最足。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了,大街上车水马龙,小巷里人头攒动。购物的、串门的、还账的,买年货、卖年货的,都在大声的说话,大声鞭炮、大红灯笼、大红对联摆满街道摊子。
能听到断断续续的鞭炮声。鞭炮的声响像是在告诉娘,年来了,要做新衣了。
三十分钟后终于到达南开汽车总站。
汽车总站的广场大得惊人。
一行人跟在邓定峰身后,步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橡胶混合的气味。广场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有些整齐排列,有些则随意停放,像一群等待检阅的士兵。
“各位,先到办公室喝杯茶吧?”邓定峰转过身,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容,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穿着笔挺的浅灰色中山装,胸前的钢笔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一副标准的机关干部模样。
瞿子龙摆摆手:“今天时间紧任务重,咱们先看车吧,待会再说。”
邓定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舒展开来:“也是,四点前还要去看电机,”他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陈默一行人往广场西北角走去,“诺,就在那边。”
随着距离拉近,几排排车辆的模样逐渐清晰。
瞿子龙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有车开了?
那些车比大家想象的还要破旧。吉普车、东风卡车、大巴车、中巴车、小型货运车,排成一列,像一群被遗弃的老兵,身上布满了岁月的伤痕。
“这些就是我们准备要淘汰的车了。”邓定峰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按规定,这些车要么报废,要么低价处理给有需要的单位。”
徐刚一脸嫌弃:“子龙,真要买?这些车不会出了大门就散架了吧?”
一个专门负责处理旧车的助理,忍不住想翻白眼,看到总经理在才硬压下了脾气,强笑着说:“叔,您放心,这些人都是经过维修检测并定期检查的。”
瞿子龙走手指轻轻抚过一辆东风卡车的车门,铁锈簌簌落下。这辆车的外观惨不忍睹,车厢几乎锈穿了,后挡板歪歪斜斜地挂着,仿佛随时会掉下来。驾驶室的门关不严实,露出里面斑驳的座椅。
“别看它外观这样,”邓定峰凑过来,拍了拍东风车的引擎盖,发出沉闷的响声,“这辆车其实才用了一年多,发动机状况还不错。只是去年运了一段时间化工原料,没及时清洗,腐蚀得厉害。”
瞿子龙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车虽然破,但拉到西坡工地当工程车正合适,反正工地用车不需要多好看。
目光又被旁边一辆双排座的五十铃吸引。这辆车的外观是这批车里最好的,蓝色的漆面虽然有些褪色,但整体还算完整。只是前保险杠明显换过,颜色与车身不太一致。
“这辆五十铃怎么回事?”瞿子龙绕着车转了一圈,发现驾驶室门框有些变形。
邓定峰叹了口气:“三年车,去年中秋出了事故。司机老李——我们这技术最好的老司机——开着它往山里送材料,半路刹车失灵,直接怼山上了。老李当场就......”他做了个头撞手掌的动作,“车修好了,但没人敢开,都说邪性。公家车又不好随便处理,就一直搁这儿了。”
瞿子龙拉开车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座椅上的皮革轻微开裂,仪表盘积了厚厚一层灰。他试着拧钥匙,发动机居然还能启动,他静听了会,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心里却暗自高兴,二十多年的老驾,四桥车都开过三辆了,发动机有没有问题还是能听出来的。
“车子除了外观,都没问题,”邓定峰赶紧说,“维修部花了大功夫修的,就是......”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这车不吉利。
瞿子龙没接话,走向下一辆——一辆bJ吉普。这辆车看起来比前两辆更糟,军绿色的漆面剥落得厉害,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铁皮。一个后视镜耷拉着,瞿子龙轻轻一碰,它就掉了下来,被他手忙脚乱地接住。
“这吉普车......”瞿子龙一阵翻腾后的心脏砰砰直跳,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表情却有些扭曲。一个男人谁不想有自己的座驾呢?虽然破旧,但自己亲自修绝对能发挥出最大光彩。
邓定峰敏锐地捕捉到了瞿子龙的表情变化,凑近了些:“瞿兄弟,对吉普车有兴趣?”
瞿子龙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绕着车又转了一圈,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座椅弹簧已经失效,他一屁股坐下去,差点被颠起来。方向盘上的皮革包裹已经磨破,露出里面的金属。但奇怪的是,这辆车给他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它就该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