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云层已被染上一圈金边,万道金光刺破云霞,一轮红日跃然而出,将山峦镀上光晕。
赵惊弦那边已传来对日出的赞叹。
“哇!真好看!”小鲤率先惊叹出声,乌溜溜的眸子映着朝阳,“这是不是书中所说的‘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
“小鲤真聪明,确实是‘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玉娘笑着点头,自己也沉醉在这壮丽的景致中。
徐从筠不由轻声赞叹:“这般景致,当真不枉我们起早登山。”
赵攸与李盼芙也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
李盼芙快人快语:“比起京城里四四方方的天,这日照峰的日出才叫活着!”
因着自幼失去双亲,祖父祖母年迈,并不能常带着她出门,又担忧她在外出事,很少让她和玩伴外出。
故而她只有幼时常去铺子,或偶尔被祖父母带着上街,亦或是访亲。
此刻能在这山野间尽情呼吸,对她而言实在是难得的自在。
赵攸虽未言语,但发亮的眼眸已道尽心中所感。
杜婉卿冷眼瞧着她们对着一轮日头都能生出这许多感慨,默默别开脸。
她胸中那口郁气未散,再绚烂的朝霞,在她眼中也只是灰蒙蒙一片,索然无味。
另一边的赵母却是实在无力欣赏了。
她在月盈的搀扶下,勉强靠在山道旁的石栏上,累得连连喘气,额间布满细汗。
方才那些机锋往来她全然未曾留意,此刻更是无心欣赏什么日出,只是用力地喘着气。
好在她身子这几年调理得还行,此刻只是气喘得急,倒并无其他不适。
“娘,可是累了?我们在此处歇会。”玉娘听见赵母气喘声着实大,温声提议。
赵母摆了摆手,气息不稳:“无……事……我还能、走……”
玉娘听着她说话断断续续,哪里放心,当即示意去和赵惊弦说,暂且歇息片刻。
一行人便在这即将抵达半山腰的位置暂作停歇,观赏着日出美景。
晨雾在光照中完全消散,露出漫山青翠。
即便未至山顶,从此处远眺,层峦叠翠沐浴在金光之中,也已令人心旷神怡。
约莫一炷香后,见赵母气息渐匀,众人方继续向山路蜿蜒而行。
又走了两刻钟,转过一处茂密的松林,一座青瓦灰墙的道观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宜七对众人笑道:\"各位客人,这便是日照峰上的上善观了,相传已有两百余年历史。观中道长修为深厚,讲经说法更是精妙,许多客人听了都流连忘返。各位可要入内稍作休整?\"
众人商议后,除了赵母因体力不支决定留在观中休息外,其余人都决议先登峰顶,返程时再入观参访。
月盈自然留下照看赵母。
宜七也主动提出在观中照应。难得能躲懒。
这山景虽好,可他每隔五六日便要陪人来一趟,早已看得腻烦。
如今有杜大人带着熟路的向导同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正好乐得清闲。
虞兴安见他愿意留下,觉得多个人照应倒也稳妥,便爽快应允了。
山路愈发陡峭,一行人拾级而上。
杜婉卿找玉娘搭话,言语间不时提及赵惊弦与玉娘的过往,还有他们的一双儿女,话里话外都带着若有似无的刺。
途中歇息时,杜文若寻了个空当,急忙将妹妹拉到一旁无人处,低声劝诫,要注意言行,莫失了体统。
这一路上,杜文若与昔日的两位同僚相谈甚欢,可好几次注意到赵惊弦蹙眉望向别处时,他顺着视线望去,总能看见自家妹妹正对着赵夫人说话。
那神情姿态,分明算不得友善。这让他着实没脸。
方才遇见熟人时下意识打了招呼,竟一时忘了妹妹对这位有妇之夫的心思。
若是早知如此,他就不与他们同行了。
只希望接下来莫要闹出什么事才好。
面对兄长的规劝,杜婉卿却不以为然,只道自己不过与赵夫人闲话家常,埋怨兄长太过小题大做。
杜文若无可奈何,只得再次郑重告诫她务必把握分寸。
杜婉卿说自己知道分寸,让他不用忧心。
渐渐的,云海翻涌,一轮红日跃出天际,将万丈金光洒向连绵山峦。
玉娘边往上走,边欣赏着这壮丽景色,还要分神应付着身旁杜婉卿不时抛来的话语。
实在分不出心神时,她便索性装作不曾听闻。
有时是真被山风掩去了声响,既然早知来者不善,自然也无意追问那些未听清之语。
有时,则是不予理会,实属没必要。
就比如此刻--
\"赵夫人,\"杜婉卿故作羡慕,\"听闻你是在乡下长大的,难怪体力这般好。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也不见气喘,倒叫我们这些在京中长大的自愧不如了。\"
玉娘恍若未闻,依旧专注脚下。
杜婉卿气得暗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走到一处平台,团团迈着小短腿一路小跑来到玉娘身边,牵起她的手,仰起红扑扑的小脸脆生生地道:“娘,爹请您和姐姐过去。”
说着,他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姐姐,像只欢快的小雀儿,蹦蹦跳跳地朝着爹爹的方向走去。
玉娘虽不知赵惊弦所为何事,但见团团这般欢喜,便也含着笑,迈着轻快的步子跟着他往前走。
赵惊弦正负手立在石阶上,见妻儿过来,含笑看着玉娘,唤了声“娘子”。
\"夫君。怎的唤我们过来了?\"玉娘轻声问道,目光落在丈夫含笑的眉眼间。
赵惊弦与她并肩而立,“这般难得的好景,想与你一同观赏。”
玉娘听着这话,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嗯。”
原本心情发闷的小鲤,见和爹、娘、弟弟都在一处,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欢喜地唤了声“爹”。
赵惊弦伸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稍显歪斜的珠花,动作轻柔。
见团团脸上带汗,玉娘取出帕子,俯身轻柔地为他擦拭。
赵惊弦眼里带着笑意,语气却故作严肃:“让他自己学着擦,不要太娇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