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几人稍候,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嫂子……”
话音未落,就见车窗竹帘被掀起一角,露出玉娘的脸。
她秀眉蹙起,眸中是担忧的愁绪:“虎子,可有事?”
“嫂子!”虎子咧嘴一笑,挺直腰板,“我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月盈从车辕上回过头来,解释道:“夫人放心不下,你们随官差去清点损毁物件后,我们就关了铺子赶过来。”
说着她给虎子递过一个水囊,“先喝口水润润喉,这大热天的。”
虎子确实很渴,接过水囊,仰头饮了几口。
喉间的干渴减轻不少,他朗声道:“案子已了结,我没事。待我给帮忙的弟兄们结清工钱,便同你们去接赵二哥。”
“好,你快去吧!”月盈扬声应着。
虎子过去给五人结了今日的工钱,每人一百二十文--
这几人身体壮实,平日是干力工的,所以虎子才挑中他们,原本说好的工钱也是按他们干力工的来,一日八十文,可这让人进了衙门,又跪了这么久,又添了四十文辛苦钱。
虽这是赵二哥的银钱,可若是他在,定也是会这样做的。
几人接过钱,高兴离去。
虎子回到马车前,要接过月盈手中的缰绳,她却灵巧地避开:“就让我来驾车吧。”
她虽不曾进过衙门,却也知晓在公堂上是要跪着的,虎子进去这么长时间,膝盖定是不好受。
月盈的驾车技术是虎子所教,之前出门,也有过她来驾车,他知晓她在这京城街巷间行驶不在话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膝盖,终究没有推辞。
“月盈,若路过医馆便停一停,请大夫给虎子瞧瞧伤势。”玉娘婉约的声音隔着车帘清晰传来。
月盈立即应道:“好嘞!”手中缰绳一抖,马车平稳地驶过长街。
虎子忙道:“嫂子不必费心,都是些皮外伤,家里备着药呢。咱们还是先去接赵二哥要紧。”
\"你二哥还要些时辰才下值,治伤耽误不了。\"玉娘语气温和却坚定,纤白的手指掀起车帘一角,\"今日又是与人缠斗,又在衙门久跪,若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谢嫂子挂心。\"虎子望着天边云霞,心头涌起暖意。
玉娘轻声道:\"既然将你带来了京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自然要互相照应。\"
路上果然见到医馆。
月盈利落地勒住缰绳,转头对虎子道:“快去让大夫瞧瞧,我和夫人在外头等你。”
虎子应声进了医馆。不过两刻钟工夫,便拿着一瓶伤药回到车上。身上飘着淡淡药味。
玉娘声音透着关切:\"伤势可严重?\"
虎子摇头笑道:\"不过些皮外伤,些许淤青,抹两日药便好了。\"
玉娘这才放下心来。
马车重新启程,朝着赵惊弦当值的方向驶去。
到达衙门时,恰逢散值的时辰。
玉娘微微倾身,透过车厢一侧的竹帘往外望去,目光在人群中细细找寻。
不过片刻,便见赵惊弦身着官服,正往这边走来。
夕阳在他身后铺开漫天霞光,将他挺拔的身影衬得愈发清隽。
几乎同时,赵惊弦也透过竹帘的缝隙,望见了车厢内那张朦胧却无比熟悉的容颜。
绚丽的紫金色霞光为竹帘后的身影镀上一层光晕,他眼中顿时漾开笑意,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虎子和月盈早已默契地让出位置,赵惊弦利落地跨步上车。
就在他俯身进车厢的刹那,玉娘适时为他掀起车帘,一股馨香随之拂面而来。
\"娘子,你来接我了。\"他笑着在她身旁坐下,官袍上还带着夏日的余温。
“嗯。”玉娘浅浅一笑,执着团扇为他扇风:\"正好顺路。你今日怎么这么准时?\"
“今日公务不多,无需再多留。”赵惊弦从她手里接过团扇,有节奏地为两人扇风驱散热意,担忧道:\"从早到晚都待在铺子里?连家都未回?可是有人来闹事?\"
玉娘点头:\"确是有人闹事,比昨日更凶悍些,砸了铺子里不少物件。幸好虎子托人报了官。只是他与请来的帮手,还有那些闹事的,都被带去了衙门……\"
她抬眼望向他,眸中映着窗外流转的霞光:\"我与月盈在衙门外等虎子出来,便一道过来接你了。\"
赵惊弦静静听着,手中执着的团扇渐顿。
虽然她说得云淡风轻,可铺子既被砸了,当时的场面必定混乱不堪。
他当即放下团扇,双手按在她肩上,仔细端详她的脸,紧张道:“你可有受伤?”
若不是顾及此刻还在外头,他真想解开她的衣裳仔细查看有无伤痕。
玉娘本想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宇,可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力道有些重,一时抬不起手来,只得转而轻拍他的膝盖,温声安抚:\"我没事,有月盈和虎子护着。倒是他们身上都带了伤,方才都已上过药了。\"
赵惊弦这才稍稍安心,心里却仍盘算着回家后定要再仔细检查一番。
他重新执起团扇,开始扇风。
\"虎子方才在路上说,\"玉娘继续温声道,\"断案的大人明察秋毫,判了三个闹事的人关一个月大牢,还要他们在一个月内赔偿铺子的损失,六十三两银子。那些被扔在地上践踏过的衣裳、配饰也都归他们。眼下铺子里能卖的货物少了,也需要重新修整,铺子接下来半个月暂时歇业。\"
团扇在赵惊弦手中又是一顿,细竹骨在他掌心投下淡淡的影。
他垂眸看着她平静的神色,唇边甚至还带着浅浅笑意,可他分明看见她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裙上的绣纹。这是她心绪不宁时惯有的小动作。
他知晓她心里定是难过的,她花了许多心思才开起来这铺子,他是最清楚的,如今却……
可她既已这般难过,若他再流露出不好的情绪,只怕会让她更不好受。
将心绪压下,他握住她的手:\"那就好好休整一段时日,你也该歇歇了。待请到绣娘后再重新开张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