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玉娘送赵惊弦出门,用过早食。
阳光正好,洒下一片暖融融的金辉。
她取出前几日反复斟酌后画定的几张衣裳图样,铺展在窗下的长桌上,又捧出几种早已备好的不同颜色的布料,准备开始裁剪。
因是做秋季的衣裳,不比夏衣的紧迫,便可从容地对照图样,细细缝制。
早在几日前,她与赵攸赶着给全家每人都做了一身轻便的夏衣。
夏衣做得简单,若是精工细作,怕是今年夏日过了都未必能穿上身。
所以做好夏衣后,玉娘提早准备秋冬的衣裳。
刚裁下一块布,赵攸笑着走了进来,见她已经在忙碌,便凑上前帮忙。
见了桌上的图样和料子,她眼前顿时一亮,忍不住凑近细看,赞叹道:“嫂子,你这图样画得真是别致!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样式。你不止针线功夫了得,这画花样、配颜色的眼光更是独到,这衣裳做出来,不知该有多好看呢!”
玉娘眼里漾开浅浅笑意。
为了画好这几张图纸,她确实花费了不少心思,连续多日于灯下细细勾勒、反复修改,每一处细节都再三推敲。
她还特地将家中现有的几种布料都取来,放在图样旁比对,思量哪种颜色、哪种质地的搭配起来最是和谐悦目。
如今听得赵攸夸赞,心中自是欣慰。
“先试做一身看看,盼着能不差吧。”玉娘语气谦和,手下再次裁剪那匹浅碧色云纹细棉布。
她先做的是件对襟上衣。
这件对襟衫的巧思,首先便体现在衣襟的设计上。
并非寻常的直襟,而是略带弧度,仿佛一弯新月,边缘处打算用那月白色的流光锦细细滚上一道窄边,既增加了层次感,又显得格外精巧。
对襟的门襟上,她并未设计繁复的刺绣,而是别出心裁地计划用同色系,但略深一点的碧绿色丝线,以极其细密的针脚,绣出若隐若现的如意牡丹纹,不张扬,却近看方能察觉其细腻雅致。
袖口的设计更是独具匠心。
她将袖口略微放宽,形成一个小小的、优雅的喇叭状,袖口内侧则拼接了约两寸宽的流光锦。
这截月白色衬里在举手投足间会若隐若现地翻出,与碧色袖身形成巧妙呼应,平添了几分灵动与飘逸。
袖口边缘同样以月白色丝线锁边,并准备缀上一圈细小的、与主料同色的碧玉色盘扣,玲珑可爱。
至于裙摆,她选择了一条相匹配的百迭裙。
裙身主要采用那匹浅碧云纹棉,但在每一褶的间隔处,巧妙地嵌入了细窄的流光锦竖条。
如此一来,静态时裙色统一雅致,一旦行走起来,裙裾摆动,那月白色的竖条便会随之显现,如同碧波荡漾中泛起的道道皎洁月光,流光溢彩,步步生辉。
裙摆的边缘也计划用月白色布料滚边,与上衣的衣襟、袖口细节形成完美统一。
玉娘一边裁布,一边温言道:“先给小鲤做一身试试。她人小,费料不多,做出来看看效果。若是好,我们也依样做一件。”
赵攸正低头穿着针线,听了连连点头:“嗯!定然是极好看的!光看图样就这般别致了。况且小鲤模样随嫂子,玉雪可爱,穿上这新衣,不知要有多标致!”
玉娘脸上带笑,心中也想着小鲤穿上这身衣裳的模样,定是极为相衬的。
此后几日,玉娘几乎将所有的闲暇都扑在了这身秋装上。
她飞针走线,每一个针脚都匀称细密,每一处拼接都平整服帖。
那若隐若现的如意牡丹纹,她绣得极为耐心。
袖口的内衬拼接和那圈小巧的盘扣,更是极考验功夫的细活。
*
五日后,这套秋装终于做好。
玉娘将小鲤唤到身前,帮她换上试试是否合身。
她知晓孩子长得快,动手前特意又重新量过尺寸,结果自然是十分合身。
合身之外,更是惊人的好看。
阳光温柔地洒在小鲤身上。
那浅碧色的云纹棉料泛着柔和的光泽,月白色的流光锦纯净皎洁,更衬得小姑娘肤光胜雪。
衣裳的设计巧妙精致,尤其是那裙摆,静止时已是清雅脱俗,轻轻一动,月白与碧色交织流动,恍若将江南的山水烟波都穿在了小鲤身上,小小年纪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温婉,又不失灵动清逸之气。
“天啊,嫂子……”
赵攸在一旁看得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艳:“这、这真是太美了!嫂子,你真厉害!”
玉娘望着女儿,再看看自己耗时多日、倾注了无数巧思与心血的作品,心中涌起满满的成就感和难以言喻的喜悦。
小鲤听着姑姑毫不吝啬的夸赞,又低头仔细瞧了瞧自己身上这漂亮的新衣,也觉得美极了。
她见娘亲只是用温柔含笑的眸光细细打量自己,却不像姑姑那样直接把夸奖说出口,便按捺不住地蹦跳到玉娘身边,一双小手拉住娘亲的手轻轻摇晃,仰起粉嫩的小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期待,脆生生地追问:“娘,娘,我美吗?”
小鲤一向不知自谦为何物,此刻更是带着不听到娘亲亲口赞美,决不松手的架势。
玉娘被女儿摇得轻笑出声,俯身将她揽入怀中,眼中满是宠溺,柔声应道:“美,娘的乖小鲤穿什么都美,穿上这身新衣啊,更是像个小仙童似的,好看得不得了。”
小鲤这才心满意足,笑得眉眼弯弯。
玉娘细心摸了摸女儿的后背,关切地问:“这衣裳厚实,现在穿着热,娘先帮你换下来好不好?等天凉了,就可以穿了。”
这身秋装等到了九月才适合穿,眼下暑气未消,她怕小鲤热着。
小鲤点点头,她确实觉得身上有些发热了。
不过她拉着玉娘的手轻轻晃了晃,声音软糯道:“娘,再穿一小会儿!我先去让奶奶和虎子叔叔也瞧一瞧我的漂亮衣裳,让他们都看看,然后就回来换,好不好?”
玉娘笑着为小鲤理了理有些松散的发髻,温声应允:“当然可以。”
她知道小鲤这般爱美,除了小女孩的天性,多少也是因自己平日就喜欢将她打扮得整齐漂亮,潜移默化养出来的。
女儿家爱美,本就是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