佴梓筠继续缓缓说道,语气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分析:“这种类型的个体,通常对直白的示好或常规的互动模式免疫,甚至会产生逆反心理。他们更倾向于被那些能理解其独特‘运行规则’、并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满足其核心需求的个体所吸引……虽然表面上看,他们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种需求。”
她的话里没有出现任何指向性明确的词语,更像是在进行一种客观的心理行为学分析。
孙柚恩终于再次抬起眼,目光中那份律师特有的审慎和评估回来了几分,落在佴梓筠身上:“佴管理员似乎对行为心理学很有研究?”
“谈不上研究,工作需要而已。”佴梓筠谦虚地笑了笑,语气坦然,“毕竟服务于……嗯,各种类型的住户,总得摸索出一套高效的沟通和管理方法,减少不必要的摩擦和资源浪费。尤其是面对那些看似不按常理出牌的,找到那把‘对的钥匙’,能事半功倍。”
她巧妙地将“攻略”包装成了“高效沟通”和“减少资源浪费”,这完美地契合了孙柚恩理性至上的价值观。
孙柚恩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什么。她或许想起了初次约会后,韩苏木将她那份精心准备的、代表逻辑与合作的礼物转手就送给了更欣赏的南溪时,那片刻的错愕与难以言说的挫败。即使理性如她,在那份公开的、孩子气的“轻视”面前,一丝极微弱的、属于胜负欲和征服欲的火苗,也并非完全没有燃起的可能。
佴梓筠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仿佛她刚才只是分享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心得。
终于,孙柚恩合上了膝上的书,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表示关注和愿意继续交谈的信号。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那么,以佴管理员的经验来看,找到这把‘对的钥匙’,通常需要哪些步骤?”
佴梓筠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鱼饵已放下,聪明的鱼儿开始试探了。
她并没有立刻抛出她的“攻略指南”,而是保持着友好的姿态,循循善诱:“说起来可能有点抽象。不如……下次如果孙律师在互动中有什么具体的困惑,或者觉得哪种情况特别‘低效’,我们可以私下交流一下?或许我能从行为模式的角度,提供一些不一样的观察思路,仅供参考。”
她将提议控制在“交流观察思路”的范围内,显得毫无攻击性,且完全尊重对方的主导权。
孙柚恩看着她,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可以。谢谢你的建议。”
交易的第一步,在看似平淡无奇的闲聊中,悄然达成。佴梓筠知道,对于孙柚恩这样的对象,耐心和分寸感,远比急于求成更重要。她只需要播下一颗种子,静待它在自己精心营造的“需求土壤”中发芽。
与孙柚恩的短暂接触在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氛围中结束。
佴梓筠并未急于求成,她只是像一个偶然提供有趣资讯的朋友,抛下了一个关于“如何更高效地与特定类型对象互动”的命题,点到即止。她相信,以孙柚恩的智商和那份被微妙触动的自尊,自然会去衡量这份“策略参考”的价值。
她刚转身离开休息区,准备去处理下一项琐事,一个温婉的身影便恰到好处地拦在了她的去路上。苏晴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近乎完美的关切笑容,只是那眼底深处没有丝毫暖意。
“梓筠,今早很忙呀?”苏晴的声音柔得像羽毛,却带着精准的刺,“看你和各位女嘉宾都聊了一圈,是节目组又有什么新指示,还是……接到了哪位主子的特别指令,需要这么积极地去沟通呀?”
佴梓筠脚步一顿,心里冷笑。这话里的讽刺意味都快溢出来了,明褒实贬,暗指她不过是节目组乃至叶氏麾下一条四处奔走的狗。
若是以前,佴梓筠或许会感到难堪或愤怒,但现在她早已练就了铜墙铁壁。对付苏晴,最好的武器永远是那个她们共同认识、且苏晴极度渴望的男人。
佴梓筠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比苏晴更无懈可击的、甚至带着点天真无辜的笑容,她微微凑近苏晴,用一种近乎分享秘密的亲昵语气,声音压得低低的:“苏晴姐说到主子……诶,我突然想起个事儿。”她眨了眨眼,话题跳跃得让苏晴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知道叶总养的那条阿拉斯加爱犬,叫多米的那只,是谁送的吗?”
苏晴完美的笑容微微一僵,显然没料到佴梓筠会突然提起这个。
佴梓筠不等她回答,便自问自答,声音更轻,却像含毒的针:“据说是替别人养着的哦。具体是哪位红颜知己,我就不太清楚了,叶总的事,哪是我能多问的?”
她说完,稍稍退后半步,欣赏着苏晴脸上那几乎无法掩饰的、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
这个消息真假参半,叶雷诩确实在替人养狗,但来源是不是什么红颜知己,佴梓筠并不确定,可这并不妨碍她用它来戳苏晴的肺管子。对于一心想成为叶雷诩唯一特殊存在的苏晴而言,任何可能存在的、她未知的“亲密关系”都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啊,”佴梓筠语气变得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为你着想”的劝诫,“苏晴姐真的不必总是将关注点放在我这个底层打工仔身上,真的很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有这功夫,不如多关心关心……更值得关心的人,或者事?”
她这番话,看似好意,实则每一个字都在火上浇油。果然,苏晴的表情管理几乎失控,她费了好大劲才重新绷住那副温柔面具,但眼神已经冷得能冻死人。
佴梓筠的“劝说”精准地起到了反效果。它非但没能让苏晴放下,反而更深刻地提醒了苏晴——眼前这个她曾经能轻易拿捏、用作垫脚石甚至替罪羊的闺蜜,如今不仅天天在叶雷诩眼皮底下晃悠,知晓着她都不知道的、关于叶雷诩的私密信息,甚至还敢用这种态度来回敬她!
巨大的不甘和嫉恨啃噬着苏晴的内心。
原本,佴梓筠是她手中一枚多么好用的棋子,听话、背景简单、还能在必要时顶罪。都怪自己当初太过心急,害怕叶雷诩与佴梓筠重逢后旧情复燃,仓促间用了金姐事件那步昏招,不仅没能彻底按死佴梓筠,反而让她因祸得福,以另一种方式更紧密地嵌入了这个圈子,如今竟还敢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苏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微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梓筠说得对,我是该关心些更重要的事。不过你也小心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站得高,摔得才更疼,不是吗?”
她意味深长地留下这句话,优雅地转身离开,背影依旧婀娜,却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看着她的背影,佴梓筠深吸一口气,将苏晴带来的烦扰暂时抛诸脑后,内心却悄然期待着与那位理性至上的女律师的“交易”。
还好,她的信仰只会是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