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渔的手指动了一下,呼吸慢慢变得平稳。陈默还是没松开掐在她腰间的断骨,眼睛一直盯着头顶的裂缝。那股腥味还在,而且越来越重。
他站起来,动作很轻,怕吵到她。但他知道阿渔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装睡。
他走到裂缝下面,伸手摸了摸边上的石头——湿漉漉的,长着青苔,还有点发臭。他用力一掰,一块碎石掉了下来,露出半块龟壳:颜色发黑,上面全是裂纹,像干掉的泥地。
“老海龟。”他小声说。
龟壳忽然抖了一下,一道光从里面透出来。接着,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能找到我,说明时间到了。”
陈默蹲下,把裂缝挖大一点。老海龟慢慢爬出来,身子一半透明,四条腿软趴趴地拖在地上。它的壳上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正在一点点消失。
“你一直在跟着我们?”陈默问。
“我等了三百年,”老海龟喘着气,“就为了把一样东西交给你——去中州天机阁的钥匙。”
这时,阿渔坐了起来,靠在墙边。她的手按在胸口,龙珠一闪一闪。
“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她声音很小。
老海龟没回答,只用爪子点了点自己的壳:“这是我最后的力量。用它算一次命,能看见活路。但之后……我就没了。”
洞里没人说话。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然后划破手掌,血滴在龟壳上。红色的血顺着裂纹流进去,原本发灰的壳开始发光。
老海龟闭上眼,嘴里念起一段话,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的。龟壳越来越亮,突然“咔”一声,裂开一条缝。
画面出现了。
山很多,云雾飘着。中间有座高塔藏在悬崖后面,门口被藤蔓盖住。塔里传出琴声,空气都在震动。
“那是……天机阁?”阿渔看着那影子。
龟壳猛地一震,画面变了,变成红色。有什么东西在干扰。老海龟身体一抖,嘴里流出黑水。
“他们不想让你看到!”它喊,“快!记住这个地方!”
陈默死死盯着那座塔。他左眼里的一道纹路轻轻跳动,好像有感觉。就在这个时候,画面炸开了。
“轰!”
龟壳碎了,碎片飞得到处都是。老海龟倒在地上,快不行了。
陈默马上张开焚天骨狱,用低强度的引力把碎片吸下来,一片片摆在地上,拼成一张残缺的地图:山断了,河也没连上,只有一个地方清楚写着:中州·天机阁地底。
“还差一点……”阿渔扶着墙站起来,摇晃着走过去。她把手放在心口,龙珠有点烫。她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其中一块刻着音符的碎片上。
银光一闪。
那块碎片动了,和其他碎片有了反应。断开的线连上了,地图完整了一瞬,又暗下去,只剩一角还有点光。
阿渔伸手碰那块碎片。
它飘起来,显出一个人影——抱着一把骨琴,坐在石台上。影子模糊,但样子很熟。
“苏弦……”她低声说。
老海龟还剩一口气,看着那个影子,艰难地说:“他弹的琴……能打破虚空……只有他的音乐,才能打开真正的门。”
说完,龟壳化成灰。老海龟的身体也开始塌陷,像沙子一样渗进地里。最后一刻,它看向陈默,说了三个字:“走……别停……”
风吹进来,吹散了灰烬。
阿渔跪在地上,脸色发白。龙珠的裂痕更深了,边上渗出血丝。她想擦,被陈默拦住。
“别碰。”他说,“会伤得更重。”
“我知道方向了。”她抬头看他,“天机阁地底不是入口,是出口。那里通向虚空裂缝区。苏弦在等我们。”
陈默没说话。他捡起那块映出苏弦的碎片,紧紧攥在手里。碎片割破掌心,血混着旧伤流下来。
他转身朝洞口走。
外面海面还是黑的,天边有一点亮。潮水退了,礁石露出来。一艘破船卡在石头缝里,就是之前他用来转移阿渔的那艘。
“我们怎么走?”阿渔问。
“坐船。”他说,“顺着洋流走三天,到中州外海,再潜进去。”
“我的龙息撑不了那么久。”
“这次不用你变龙。”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我来扛。”
他走回来,蹲下,背对着她:“上来。”
阿渔愣了一下。
“你说过,只要心跳不停,骨头就能长。”他声音很低,“我现在还活着,就能带你到。”
她慢慢趴上他的背,手抱住他的脖子。她很冷,贴在他背上时,他觉得凉。
他站起身,脚步稳稳地往外走。
斩虚剑绑在背后,紧挨着骨匣。左手抓着龟甲碎片,右手扶着阿渔的腿,一步步走出山洞。
沙滩上,海水留下湿印。小船歪歪地卡在礁石间。他走进浅水,先把阿渔送上船,然后跳上甲板。船晃了一下,压断一根烂木头。
他拿绳子绑好船板,检查帆布——破了好几个洞,但还能用。他又从洞里拿出几个水袋和干粮,放进船舱。
阿渔坐在船尾,静静看他忙。
“你会开船吗?”她问。
“不会就学。”他解开绳子,拉起半边帆,“总比坐着等死强。”
风来了,帆鼓起来。小船慢慢离开岸边。
陈默站在船头,看着前方灰暗的海面。手里的碎片还在发烫。他低头一看。
碎片上的画面变了。
苏弦的手正在拨琴弦。第一根弦刚响起来。
船走了百来米,身后的岛变小了。海浪拍打船底,发出闷响。
陈默抬起右手,抹掉脸上的海水。
手指突然停住。
帆布背面,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用炭笔画了一道符。线条歪歪扭扭,像是临死前匆忙留下的。
那是一个箭头,指向东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