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虚剑的剑柄滑下半寸,停在陈默面前。
他看着这把剑,一动不动。阿渔靠在他肩上,头轻轻挨着,手指还抓着他袖子的一角。水道尽头有个裂缝,一直在吸水,声音不大,但一直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他慢慢抬起右手,握住剑柄,一点一点把剑拔出来。剑身擦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在石壁间回荡了一下就没了。他撑着站起来,左臂新长出的皮肤有点紧,金纹微微发烫。这只手现在能动,但没力气。
阿渔睁开眼,察觉到他在动。
“走?”她小声问。
他点头:“那边。”
她没说话,伸手过来。他握住她的手,扶她起来,搭着她的胳膊,一步一步往前走。两人走得慢,很小心地走到裂缝口。水流从缝里渗出来,有点凉。陈默左手的骨戒突然热了,不是烫,是稳稳的热,像是在指方向。
他低头看,戒指上的光点一闪,正对着裂缝里面。
阿渔伸出手,指尖冒出一缕龙息,轻轻吹进缝里。气流转了半圈又弹回来,带回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湿透的纸放了很久,混着盐和石头的腥味。
“里面有东西。”她说。
“不是空的。”
他们开始搬石头。石头不大,但很滑。陈默用剑插进缝隙撬,阿渔用手推。一块一块搬开,堆在一旁。终于,露出一个只能一个人通过的小洞,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陈默先伸手进去,掌心点亮一点骨火。火光很弱,照不远。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融入火焰。骨火一下子亮了,照亮了里面的石壁。
墙上刻着字。
不是人族的文字,也不是常见的符文。那些线条弯弯曲曲,像水流动的样子,又像龙鳞排成的图案。阿渔凑近看了看,脸色变了。
“这是古龙文。”她压低声音,“我没学全,但认得几个词……‘八荒’、‘血祭’、‘门启’……还有……‘心之血’。”
陈默看着她:“什么意思?”
她摇头:“看不懂全部,但我感觉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祭祀,是要用活的龙女,取她的心头血来开门。”
陈默没说话。他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星空下,巨人挥剑砍断天梯,八个人跪在地上。那画面来自金花,而现在这个地方,就是金花指引的地方。
他抬脚走进去。
里面比外面干,地面平整,像是人工挖的。骨火照亮前方,是一条斜着向下的通道。越往里走,墙上的字越多。有些地方有一层透明的东西盖着,像壳,碰到会轻轻震动。
阿渔跟进来,刚走几步,耳朵后面的鳞片忽然抖了一下。
“别碰墙。”她小声说,“有禁制。我刚才手指碰到字边,心跳快了一下。”
陈默停下。他抬头看自己的左眼,骨纹在浮现,传来刺痛。越靠近这些字,越疼,像有人拿针扎进骨头。
“你怎么了?”阿渔发现不对。
“眼睛有点不舒服。”他说,“没事,继续走吧。”
通道尽头是个小石室。中间什么都没有,对面岩壁的裂缝里卡着一卷卷轴,一半露在外面,发黄发脆,边缘被海水泡坏了。
陈默上前想拿。
阿渔一把拦住:“等等。”
她蹲下,手指贴地,闭眼感受。一会儿睁眼:“下面有动静,很慢,像心跳。”
陈默不再犹豫。他咬破手指,把血涂在骨戒上,然后按向卷轴。骨火从戒指蔓延出来,缠住卷轴,轻轻一烧,封印裂开了。
他抽出卷轴,打开。
一瞬间,画面出现了。
不是文字,是像记忆一样的影像——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星海中,拿着巨剑,劈向一条通天的阶梯。阶梯断了,碎片变成黑色星云,在空中翻滚重组。那星云有双眼,像漩涡,吞掉光线,身体不断碎掉又拼起来。
陈默瞳孔一缩。
这个样子,他见过。
邪尊。
画面继续。断掉的阶梯流出大量鲜血,染红星空。接着八个身影从不同方向赶来,跪在断梯前,每人手里都有一枚骨戒。其中一人抬头,脸看不清,胸口挂着一块玉牌——和玄明子身上那块一样。
画面到这里突然没了。
卷轴自动卷回去一半,剩下的还卡在岩缝里,拿不出来。
石室安静下来。
陈默盯着卷轴,脑子里乱成一团。原来邪尊不是活着的东西,而是被斩断的天梯残骸?所谓的飞升之路,其实是一条死路?而八大域主,早在一万年前就背叛了骨尊?
阿渔站在他身边,声音有点抖:“你说……龙女的心头血能开门。可如果门本身就是错的呢?打开它,只会让那个东西变得更强大?”
陈默没回答。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角落。那里有块石板松了,边缘不齐,像是被人挖过又填回去。刚才卷轴展开时,整个密窟震了一下,那石板也动了半寸。
他走过去,用剑尖撬开。
石板下面是空的。
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呼救:
“……救我……孩子……”
声音很老,断断续续,非常微弱,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的。
陈默蹲下,把骨火送进去。光亮照出一个小洞,只够伸进一只手。洞底躺着一块龟甲碎片,上面刻着半个符文,已经磨损了。
阿渔也凑过来:“是海龟族的求援印记。这种传音法,只有老一辈才会用。”
“你还活着?”陈默对着洞口问。
没人回应。
他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声音。
阿渔轻轻摸着龟甲:“能量很弱,可能只剩一口气。但符文没断,说明他还想传递消息。”
陈默看着洞口。他知道不能就这么走。但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伤还没好,贸然下去太危险。
但他也明白,这一声“救我”,不会是巧合。
金花引路,骨戒指指方向,卷轴揭示真相,现在又出现被困的老海龟——这一切都有联系。
阿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们得帮他。”
他转头看她。她脸色还是白的,龙珠的裂痕没愈合,走路还要扶墙。但她的眼神很坚定。
“你现在这样,经不起再中毒一次。”他说。
“我知道。”她点头,“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是敌人。而且……他说‘孩子’,好像认识你。”
陈默心里一震。
他确实没见过任何老海龟。可骨尊的时代已经过去一万多年。也许有些事,《玄骨炼天诀》也没写。
他把斩虚剑插在地上,双手抓住石板边缘,用力往上掀。
当石板移开三尺高时,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下面是个竖井,深不见底,隐约能看到台阶向下延伸,一半已经被水淹了。
骨火扔下去,只照亮前三级。再往下,一片黑暗。
阿渔扶着墙,慢慢蹲下:“我能听到一点声音,很轻……在叫你的名字。”
陈默皱眉:“叫我?”
她点头:“两个字……陈默。”
他心头猛地一跳。
这个名字,他用了十七年。枯河村没人叫他,青冥宗只记在名册上,龙宫更不可能知道。一个困在海底密窟的老海龟,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他站起身,握紧剑柄。
阿渔伸手拉住他衣角:“别一个人下去。”
“我不下去。”他说,“先看看有没有别的入口。”
他弯腰,把骨火扔进竖井。火焰落到水面,炸开一圈光晕。那一瞬间,他看清了井壁上的字。
又是古龙文。
这一次,开头四个字很清楚:
龙血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