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远处有一道紫色的线，还在轻轻晃动。陈默站在山坡上，怀里紧紧抱着铁盒，骨琴放在手臂上。他的手指还在发麻，刚才那一击让他手都僵了，但他一直没松手。
突然，骨琴自己颤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也不是他动的。那震动从琴里面传出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醒过来。第九根弦忽然亮了，银光顺着弦往上爬，像水一样流过整个琴面。光芒在琴上方聚成一个人影。
是阿渔。
她飘在半空，身体有点透明，微微晃着，眼神很空，像是刚睡醒。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
陈默立刻点燃指尖，划破手掌，把血按进琴里。血一碰到琴就被吸进去了。接着，地面冒出一圈暗红色的光，焚天骨狱打开了。
画面出现了。
一个晚上，渔村篝火边，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烤鱼，递给他。
冰宫深处，她喝下忘川酒，本该忘记一切，却死死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战场上，她的龙翼被打得只剩骨头，还是缠住敌人，不让对方靠近他。
这些事不是他想的，是自己冒出来的。每一段都带着温度，带着心跳，还有那种以为再也见不到她的痛。
银光一下子变强了。
阿渔的身体慢慢变得实在，脸也清楚了。她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陈默的脸。
“……你又傻站着。”她开口了，声音有点哑，但语气和以前一样。
陈默没说话，收回手，任由伤口流血。他看了她很久，才低声问：“你是真的吗？”
“你说呢？”阿渔慢慢落地，脚踩到地上。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确定这不是梦，“我一直都在琴里。你这点血，加上那些记忆，把我拉回来了。”
她往前走一步，离他更近了。月光照在她耳朵后面的鳞鳍上，有一点点光。
陈默还想说什么，地面突然抖了一下。
八个人影从空中出现，站成一排。夜锋走在最前面，走到阿渔面前，单膝跪下。其他七人也跟着跪下，动作整齐。
“三公主。”夜锋低头说，“龙宫乱了，敖烈夺权。只有您回来，才能平息。”
风停了，连海浪声也没了。
阿渔没看他们，也没动。她闭上眼，脑子里闪过很多事：小时候母后被关进寒狱，她躲在角落不敢出声；哥哥站在高台上，说她是叛徒；十八岁生日那天，骨戒硬生生压进眉心，紫光在身体里乱窜，疼得她咬破嘴唇。
她睁开眼，没有哭，只有清醒。
“我以前是龙女。”她说，“但现在，我是阿渔。”
她转身，握住陈默的手。手有点凉，但握得很紧。
“我的命，不是拿来牺牲的。”她看着他，“我的心，也不是别人能决定的。”
话刚说完，她眉心的骨戒突然发光。同时，陈默左眼下的骨纹也开始发烫。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掀起一阵看不见的波浪，向四周扩散。
远处海面上，那条紫线剧烈扭动，像是被搅乱了。接着，一个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冰冷又难听：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违抗命运？”
一股压力立刻压下来。
陈默马上把骨琴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把阿渔护在身后。焚天骨狱自动撑开，形成半圆屏障，挡住压力。地面裂开几道缝，沙子石头都浮起来了。
阿渔抬头看他。
他皱着眉，左眼下的骨纹越来越亮，明显撑得很吃力。但她没退。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眉毛上的旧伤疤。那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没有月蚀的夜晚。”她小声说。
然后，她咬破手指，让血滴下来。她在自己掌心画了一道符，又在他掌心画了一道。两条龙语连在一起，变成一个完整的印记。
这不是服从，也不是依赖。
这是两个人一起立下的誓约。
两只手合在一起的瞬间，骨戒和骨纹同时爆发出强光。一道纯净的龙魂之力冲上天空，打向海面的紫线。那条线猛地一震，像被打中一样，快速缩回去，变淡，最后消失在海天之间。
虚空中的声音一下子没了。
陈默喘了口气，屏障慢慢散了。他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血混在一起，分不清谁的。
八具骷髅还跪在地上。
夜锋抬头说：“新主的路，我们跟到底。”
说完，八道身影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空气里。最后一道白光消失前，夜锋看了阿渔一眼，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风又吹了起来。
陈默抱着骨琴，阿渔安静地站在他身边。铁盒还在怀里，位置没变。他们也没动。
远处海面恢复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阿渔靠在他肩上，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陈默望着前方。
“等。”他说，“他们会来的。”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抬手拨了拨，指尖还有血迹。陈默想帮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但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沙地轻轻震动。
一颗小石子从坡上滚下来，碰到了铁盒边缘，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