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背着阿渔往前走。阿渔靠在他背上,呼吸很弱,断断续续的。他左手腕上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血一滴一滴落在冰地上,留下一个个黑点。
前面是冰宫的最后一道门。门上刻着龙纹,深蓝色的线条在冰里慢慢动。陈默刚迈出一步,脚落地的瞬间,那龙纹突然亮了。一道光像蛇一样窜出来,缠住了阿渔的脚踝。
阿渔身体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她的手指死死抓住陈默的肩膀,指甲快掐进肉里。
“好冷……”她声音发抖,“它在吸我的血。”
陈默低头看去,那龙纹像藤蔓一样顺着她的脚往上爬。碰到她脚上的鳞鳍时,原本透明的鳍立刻结了一层霜,颜色也变暗了。阿渔咬紧嘴唇不说话,但额头全是汗。
这时,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情劫试炼,活着的人要守戒,死了的人会变成冰。”
陈默没说话。他抽出骨链,把铁环扣进掌心。残存的骨火顺着链子烧起来。链子慢慢变红,最后整条都燃起幽蓝的火焰。
他抬手,一刀砍下。
骨链砸在龙纹上,火花四溅。冰面裂开,裂缝像蜘蛛网一样 spreading 开。龙纹剧烈扭动,像是很疼,然后越收越紧。阿渔膝盖一软,差点跪倒。
陈默再次挥动骨链。
第二下打下去,龙纹断了一截,碎成冰渣。寒气炸开,吹得他头发乱飞。阿渔的脸更白了,嘴唇开始发紫。
第三下,他用尽全力冲上去,骨链裹着火焰直劈龙纹中心。
“砰!”
一声响,龙纹爆开,化作无数冰尘散掉。阿渔踉跄后退,陈默一把将她抱住。她靠在他怀里,身体不停发抖。
“这不是普通的阵。”她喘着气说,“是冲我来的……我十八岁那天,也是这样的声音。”
话还没说完,整个冰宫突然震动。
地面咔咔响,裂缝从四面八方裂开,升起一面面一人高的冰镜。镜子围成一圈,把他们困在中间。
每面镜子里都是阿渔。
她穿着大红嫁衣,头纱半掀,站在冰殿里。有的低头,有的抬头,有的嘴角带着笑。她们的眼睛都是空的,像没了魂。
最中间那面镜子里,新郎慢慢转过身。
脸一开始模糊,接着变得清楚。
是玄明子。
陈默瞳孔一缩。他立刻把阿渔拉到身后,右手按住剑匣。三千骨链在他体内震动,随时能冲出来。
可阿渔却站在原地不动,眼睛一直盯着镜子。
“那天……光就是这么照下来的。”她喃喃地说,“我被绑在冰柱上,他说只要我答应,就不会杀你。”
陈默猛地回头:“那是假的!你从来没答应任何人!”
阿渔眨了眨眼,好像清醒了一点。但她手指还在抖,视线还是忍不住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阿渔突然动了。她们一起抬头,看着外面的两人。
然后齐声开口:
“如果你不来,我就嫁给他;如果你来了,你就死在这里。”
声音一层又一层,像潮水一样压过来。
陈默脑子一疼,像针扎了一下。他咬破舌尖,嘴里有血腥味。眉心的伤疤发烫,他靠着这痛感稳住自己。
他左手放在阿渔背上,送进去一丝骨火。阿渔浑身一震,终于回过神来。
“别看镜子。”陈默低声说,“它们想让你相信那些画面。”
阿渔点头,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镜子里瞟。她看见自己伸手接过玄明子递来的酒杯,一口喝完;看见自己跪下磕头;看见自己笑着,温柔顺从,好像真的很愿意。
“我不可能那样对你。”她忽然说,声音沙哑,“我逃出龙宫,就是为了找你。”
陈默没回应。他盯着镜子,左眼越来越热。骨纹一点点浮现,像是刻进眼球里。
他看出问题了。
这些镜子不是真的,是靠某种东西撑起来的——是执念,是记忆,是一场没完成的仪式。
中间那面镜子里,玄明子抬起手,指向陈默。
下一秒,一根冰刺从镜子里射出,直奔陈默咽喉。
陈默早有准备,骨链瞬间展开,在身前织成网。冰刺撞上链墙,炸成碎片。但寒气穿了过来,擦过他脖子,皮肤立刻结出一道白痕。
阿渔却突然冲出去,挡在他面前。
“别!”陈默伸手去拉,已经晚了。
冰刺扎进她左肩,没完全进去,卡在皮肉里。血顺着伤口流下来,在红嫁衣上染开一朵刺眼的花。
阿渔咬牙拔出冰刺,狠狠摔在地上。她退回陈默身后,呼吸急促,但一步也没再退。
“他们在逼我选。”她说,“要么嫁给他,要么看你死。”
陈默沉默。他把剑匣往前推半寸,三千骨链全部绷直,在身边筑起屏障。骨火烧得更旺,噼啪作响,空气都有些扭曲。
镜子里的阿渔又动了。
她们一个个掀开头纱,动作整齐。露出的脸都在笑。
玄明子伸出手,像是等她过去。
陈默盯着那张脸,牙关紧咬。他记得玄明子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丹阁外。那人站在火光里,手里拿着玉牌,冷冷说:“你本不该出生。”
现在这张脸出现在镜子里,还想带走阿渔。
“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抢走。”他一字一句地说,声音低,但很坚定。
话音落下,所有镜子轻轻晃动。
镜面泛起波纹,像风吹水面。里面的人影开始变形,身子拉长,好像要破镜而出。
陈默张开双臂,骨链在身前织成墙。他站在阿渔前面,一动不动。
最中间的镜子中,玄明子的手穿过了镜面。
半只苍白的手伸出来,冰冷,没有一点生气。
陈默缓缓抬起右手,骨链尖对准那只手。
冰宫一片死寂。
只有阿渔的呼吸声,和骨火燃烧的噼啪声。
玄明子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陈默脖子只剩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