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很大,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陈默一脚踢开竹门,怀里抱着的阿渔已经没有了呼吸。他冲进屋,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双手却紧紧搂着她不放。
药炉前站着一个穿灰袍的女人,背对着他。她手里拿着铁钳,搅动着炉火。火光照出她瘦瘦的影子。
“你来得比我想象的早。”药姑没回头,声音很低。
陈默没说话,把阿渔轻轻放在地上。她的脸很白,带着青色。耳后的鳞片几乎透明,胸口的冰纹已经爬到了肩膀。
药姑走过来,掀开阿渔的衣领看了看,冷笑:“情劫反噬,再晚一点,她的龙魂就要碎了。”
“你能救她吗?”陈默问。
药姑蹲下,摸了摸阿渔的手腕,又翻开她的眼睛看了看。“有办法,但不是免费的。”
“你说。”
“狂血丹。”她走到药柜前,拿出一个小瓶子,紫色发黑,“能唤醒三成的龙力,逼出寒毒。但这药……要用救人者的十年阳寿做引子。”
她顿了顿,看向陈默的左手。
八骨戒正在发烫,一圈圈闪着幽蓝的光。
“你体内的焚天骨狱快撑不住了。”药姑说,“再用一次,骨头会裂。”
陈默没吭声,抽出腰间的铁链,在手腕上划了一道。血刚流出来,就被一层蓝色火焰裹住,混着血滴进了药鼎。
药鼎猛地一震,炉口喷出浓浓的紫黑烟雾。
药姑盯着他流血的手,突然伸手按住他的脉门:“何必这么拼?用八骨戒换这颗丹,不就够了?”
陈默猛地抽回手,血珠溅到炉边,立刻被高温蒸成雾气。
“你要骨戒?”他看着药姑,声音沙哑,“可以。等她醒来,我亲手砸碎它给你。”
药姑眯起眼,没再说话。她转身走向药炉,双手结印,一道火线打入炉底。地火猛地窜高,整座竹楼都轻轻晃了一下。
外面风雪更大,远处传来低沉的吼声。
是血罗刹。
它正在靠近。
陈默靠着墙坐下,右手一直按在剑匣上。左手还在流血,他顾不上,眼睛死死盯着药炉。
炉火烧得越来越旺,鼎身开始嗡嗡响。三炷香后,炉口突然爆出一团紫光。
“叮——”
一声轻响,一颗红得像血的丹药缓缓升起,停在炉口,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狂血丹成了。
陈默立刻站起来,伸手要去拿。
药姑却抢先一步,一把抓住丹药。
“十年阳寿太轻。”她冷冷看着陈默,“现在交出八骨戒,我放你走。不然——”她五指收紧,“这颗丹,就在我的手里烧成灰。”
陈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背后的玄冥剑匣微微震动,三千骨链在匣中滑动,发出细小的声音。
“你说过,她是唯一能解开诅咒的人。”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她死在这里,你的计划就全完了。”
药姑瞳孔一缩。
屋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她松开了手。
丹药重新浮起,慢慢飘向陈默。
他接过丹药,看都没看药姑一眼,转身蹲下,轻轻掰开阿渔的嘴,把丹药放了进去。
丹药刚咽下去,阿渔的身体猛地一抖,嘴角泛起一丝银光,手指也动了一下。
陈默把手贴在她胸口,感觉到一丝极弱的心跳。
还有救。
他还不能倒。
药姑退回炉边,捡起铁钳继续搅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她的眼神变了,不再平静,而是藏着怒意。
她以为陈默会妥协。
但他宁愿折损寿命,也不交出骨戒。
这意味着——八骨戒集齐的趋势,挡不住了。
她低头看着炉火,手紧紧抓着铁钳,指节发白。
外面的吼声越来越近。
屋顶的瓦片被风吹得咔咔响,雪花从缝隙落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
陈默靠着墙,一手扶着阿渔的背,另一手仍按在剑匣上。他已经很累,连睁眼都很吃力,却不敢放松。
他知道,药姑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她开口了:“你以为吃了丹就能活?狂血丹只能压住寒毒三个时辰。如果这三个时辰内,她进不了龙宫禁地,还是会死。”
陈默抬头:“禁地在哪?”
“东海最深处。”药姑冷笑,“你带她去不了。路上有三道阵法,还有魔宗的战舰巡逻。你现在这个样子,走出这座山就会死。”
陈默没说话。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但他不能停。
只要阿渔还活着,他就必须往前走。
他低头看她的脸,发现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嘴角那丝银光还在,虽然很弱,但一直没消失。
药姑看着他们,忽然笑了:“你们真是疯了。为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赔上自己的命?”
陈默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她不会死。你想用骨戒做什么,或者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我不在乎。我只告诉你一句——谁拦她的生路,我就杀谁。”
药姑没回应。
屋里只有炉火燃烧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阿渔的呼吸慢慢平稳,胸口的冰纹一点点退去。她的手指又动了,这次微微蜷起来,像是在找依靠。
陈默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用力握了握。
“等你醒。”他说,“我带你回渔村。”
药姑站在炉边,背影僵硬。手中的铁钳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没去捡。
外面风雪还在下,血罗刹的吼声停了,但危险还在。
屋里一片安静。
忽然,阿渔的嘴唇动了动。
陈默立刻低下头。
她还没睁眼,却轻轻说了几个字,声音很小,但很清楚:
“别信……药姑……”
话刚说完,陈默全身一紧。
他猛地抬头,看向药炉的方向。
药姑还站在原地,低着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可就在他转头的一瞬间,药炉上方的热气扭曲了一下。
一道黑影无声出现,悬在火上,正慢慢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