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冲进那片扭曲的空气,身体像被很多细针扎穿。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落地时膝盖一弯,剑匣砸在地上,铁链绷得笔直,震裂了地砖。右臂的旧伤突然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肉里爬。
苏弦趴在他肩上,手指一直贴着骨琴。她慢慢抬头,轻轻吸了口气:“有血腥味。”她说,“藏得很深,但这里死过人。”
陈默站直身子,看向面前的石门。两根黑石柱撑着“丹阁”两个字,字迹模糊,边上还有烧过的痕迹。三年前他来过这里,那时候还是外门弟子,只能在外面等药渣。现在他是首座,却觉得这扇门比以前更重。
石阶前站着一个人。
玄明子穿着灰白长袍,袖口有暗红花纹。他脸上带着笑,但眼睛没笑。身后四个执事手按刀柄,盯着陈默的剑匣和苏弦的琴。
“你回来了。”玄明子说。
“嗯。”陈默应了一声,走上台阶。脚刚踩上去,胸口的青玉佩突然发烫,像烧红的铁贴在皮肤上。他不动声色,左手压住衣服。
玄明子眼神一闪,移开视线。“三年不见,你能回来,是好事。”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本薄册,“这是《玄火丹经》,你以前没资格看。现在可以拿回去看看。”
陈默看着他两秒,伸手接过。书页发黄,封皮上有几道划痕。他用指尖碰了一下,一丝寒气冲进脑子里——那是龙的气息,还带着血味。和阿渔说的一样。
他合上书,放进怀里。“谢谢。”
玄明子没再说话,侧身让路。陈默一步步往上走。他知道有人在看他,等着他出错。但他不能错。阿渔还在东海等他,而这座山下的秘密,可能和她有关。
苏弦跳下他的肩,抱着琴跟在后面。她踏上第三级台阶时,手指不小心滑过琴弦。
叮——
一声轻响,没人注意。只有陈默感觉到脚下震动了一下。接着,咔的一声,石阶中间裂开一条缝,很深,黑不见底。又是一声,左边也裂了。第三声响时,右边缝隙冒出一缕红气,很快消失。
玄明子站在原地,悄悄后退半步。
陈默眼角记下裂缝的位置。地火室在山腹深处,这些裂缝朝东南,正好指向那边。如果地脉出了问题,炼丹用的火就不干净了。
他继续走,穿过石门。
院子里点着灯,几个弟子低头扫地,谁也不抬头。玄明子带他们到东侧客房,靠山建的。房间已经打扫好,桌上茶具齐全,壶里的水还是热的。
“你先休息。”玄明子说,“明天我再安排人带你参观。”
“不用。”陈默说,“我自己能走。”
玄明子笑了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看了眼苏弦怀里的琴:“盲人弹琴,小心伤手。”
门关上了。
屋里安静下来。陈默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没人守着,但屋檐下、墙角处,都有符纸闪着微光。他们在监视。
他回头拿出《玄火丹经》,翻开第一页。一张银白色的鳞片夹在里面,薄如蝉翼,边上沾着干血。他用手指摸了摸断口,是活生生剥下来的,不是祭品留下的。
“是龙鳞。”苏弦站在床边,虽然睁不开眼,眉头却皱着,“取自心脉附近。很痛。”
陈默把鳞片放回去,合上书。“玄明子想让我看到它。”
“他也想让你知道,他不怕你查。”苏弦走到桌前放下琴,“刚才那三道裂缝,不是自然裂的。地下有阵法在吸血气,已经很久了。”
陈默点头。他想起禁地密室里雕像碎裂时,第八个焦痕亮了一下。那个位置,就在丹阁下面。
“他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任人摆布的炉鼎。”陈默低声说,“但他忘了,我现在能自己点火。”
苏弦没说话。她抬起手,轻轻拨动琴弦。这次没声音,琴身却微微震动。她脸色变了。
“不对。”她说,“这里的地气在动。不是正常的地火运行,是有人在地下做血祭。”
陈默走到她面前:“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近三天。”苏弦闭着眼,“每到子时,地脉就被抽一次血气,像是在养什么东西。而且……”她顿了顿,“里面有龙息。不止一片鳞,还有别的龙族部件埋进了地基。”
陈默握紧拳头。阿渔的伤、玉佩的热度、玄明子的玉牌、地下的裂缝、夹着龙鳞的丹经——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真相:他们早就动手了,不只是针对他,还牵连到了龙宫。
他走到门边,确认外面没人。然后回到桌前,把《玄火丹经》放在灯下。灯光照在封面上的划痕上,他发现那些不是磨损,而是刻出来的。连起来看,竟和血骨堂令牌背面的符号一样。
“他在示威。”陈默说,“他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我和阿渔的关系。这些都不是秘密,是他故意让我看见的。”
“那你还查吗?”苏弦问。
“当然。”陈默收起书,“他敢让我看,我就敢掀出来。”
夜深了。院外的脚步声没了。陈默坐在床上,左手按着青玉佩,右手搭着剑匣的链子。焚天骨狱在体内运转,每次呼吸都带来疼痛,他没有压制。疼让他清醒。
苏弦靠着墙坐,骨琴放在腿上。忽然,她开口:“明天他会带你去看地火室。”
“我知道。”
“那里有问题。”
“我去。”
“你一个人进不去。”
“我不一个人。”陈默睁开眼,“你在外面等信号。如果琴弦自己响了,你就进来。”
苏弦点头。
窗外月亮移到屋檐中央。陈默没睡。他听着地底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爬。右臂的疤又热了,和玉佩的温度连在一起。
他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
果然,快到子时时,地面又震了一下。
比之前重。墙角的茶杯晃了,水洒出来。陈默立刻下床,贴着墙,手掌按上去,感受地脉的流向。异常来自东南,正是地火室方向。
他正要说话,苏弦先开了口:“有人在下面点火。不是炼丹用的火。”
陈默抓起剑匣背在身后,拉开房门。
院中没人。灯还亮着,风吹着灯笼。他脚步很轻,快速朝东南走去。苏弦抱着琴跟在后面。两人走过两条回廊,来到一座石门前。
门上刻着五个字:地火重地,擅入者斩。
门没锁。
陈默推门进去,热浪扑面而来。台阶向下延伸,墙上画着火符照明。越往下,空气越腥。他走了十几级台阶,突然停下。
地上有一道新划痕,像是有人拖着重物下去。痕迹尽头,透出一点暗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