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左手腕的伤还在疼,像是有根烧红的针扎进骨头里。他没有停下,脚踩在松动的石阶上,每一步都让碎石往下塌陷。岩壁湿滑,青苔蹭过手臂,留下一道道黏腻的痕迹。
前方三步远的地方,地面突然亮起一圈符文。青光从石缝中渗出,如水流般蔓延,迅速铺满整个洞底。光芒并不刺眼,但空气骤然沉重,连呼吸都变得迟缓。
他停下了。
不是出于恐惧,而是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左眼突然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苏醒了。他抬手按住眉心,指尖触到那道月蚀夜留下的疤痕——此刻正发烫,像是与地上的符文产生了某种共鸣。
“别……别往前了。”阿四在后面喊,声音颤抖,“我听说过这个地方,进去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守卫不说,可老杂役提过,这是埋葬叛徒的洞。”
陈默没有回头。他知道阿四不会跟来。这种人只会在安全处观望,等结果分明后才决定站哪一边。
地上的符文开始流动,青光越来越密,逐渐凝聚成一道半圆形的光墙,横亘在洞口前。一股力量自光中传来,压得胸口发闷。这不是普通的禁制,而是认主的封印。
他的手仍贴在眉心。疼痛并未加剧,反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体内缺失的一块,终于找到了可以填补之物。
左眼忽然发热。
金光自瞳孔深处透出,沿着骨纹向外扩散。那些原本隐于皮下的纹路,此刻浮上皮肤表面,如同碎裂的瓷片,闪烁着微光。
地面符文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紧接着,青光扭曲变形,原本规整的线条被拉伸、重组,边缘崩解为细碎光点,又重新聚合成新的图案——竟与他左眼中的骨纹一模一样。
通道开了。
一条金色的路径从他脚下延伸而出,穿过原先的屏障,直通洞穴深处。金光照过之处,青色符文逐一熄灭,如同潮水退去。
风从洞内吹出,带着腐朽的气息,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不是血腥,也不是霉味,更像是时间本身腐败的味道。
阿四后退两步,背靠岩壁,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是谁?”
陈默没有回答。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按压眉心时流出的血。鲜血顺着指尖滴落,落在金光铺就的路上,瞬间被吞噬,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他迈出脚步。
一只脚踏上金光之路,脚下传来轻微震动,宛如踩在心跳之上。第二步落下,体内的骨骼微微共振,尤其是脊椎,仿佛有根线自下而上牵引,全身血液奔流加快。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
他不用看也知道,阿四是坐下了,或是跪倒了。人在极度恐惧时,双腿总会发软。
洞道越走越窄,金光仅能照亮前方十步。再往前,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但他没有停。他清楚,这样的地方不会轻易为任何人开启。既然门为他而开,那就意味着——他本就该来。
手腕的伤仍在跳动。这一次,不只是疼痛,更像是一种指引,如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前行。左眼的骨纹仍未消散,金光忽明忽暗,映在岩壁上,投下歪斜晃动的影子。
第七步。
两侧岩壁上开始出现划痕。不是文字,也不是图画,而是一道道平行的刻痕,深浅不一,像是有人曾在此挣扎。有些痕迹很新,边缘尚存石粉;有些已被磨平,只剩浅浅凹坑。
他伸手抚过其中一道。
指尖粗糙,竟能感受到细微的震颤,仿佛这些刻痕仍有生命,在无声呼吸。
第八步。
第九步。
第十步。
他立于通道尽头。
前方是一处稍显宽阔的岩厅,四壁空荡。地上的金光至此已明显减弱,如同即将燃尽的灯火。正对他的岩壁上,裂开一道竖直缝隙,高约一人,边缘整齐,绝非自然形成。其内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可压迫感却愈发强烈。
他抬起手,试图再次催动骨纹。
就在此刻,左眼的金光骤然凝滞。
并非熄灭,而是被某种存在遮蔽。就像阳光照入深海,却被无形的阴影吞没。
他皱眉。
体内的《玄骨炼天诀》自动运转,欲稳住气息。然而阻力不断增强,仿佛地底深处,有某物正在苏醒。
脚下的金光之路开始龟裂。
一道、两道、三道……金光从裂缝中溢出,又被黑暗尽数吞噬。整条通道渐次昏暗,唯余他的左眼仍在发光,成为这无边幽暗中唯一的光源。
他不动。
哪怕前方是死路,也不能退。退一步,便成了阿四那样的人——一辈子蜷缩角落,数着灵石度日,靠贩卖消息苟活。
他不是那种人。
痛,才能炼骨。
左眼骨纹猛然爆发,金光如利刃劈开黑暗。裂缝深处传来一声轻响,似铁链轻晃,又似古老机关被触动。
最后一段金光亮起。
他抬脚,走入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