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刚触到青冥戒,一股寒意便顺着指尖直窜上手腕。戒指仿佛活了过来,内圈的血色纹路缓缓蠕动,如同虫豸在皮肤下游走。他左眼的骨纹仍在灼烧,脑海似要裂开,每一次呼吸都像被细针扎刺。他知道,那一战并未结束——邪尊的残魂虽退,却留下黑气啃噬他的神魂。
他咬破舌尖,口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强压痛楚运转《玄骨炼天诀》。一丝火气自丹田升起,沿经脉攀爬而上,在识海中凝成一层薄薄的护膜。但这只能勉强支撑片刻,他自己清楚。若再无人相助,若再无外力介入……他的意识终将被黑暗彻底吞噬。
正欲以骨刺指、再度滴血试戒,忽然,一声琴音破空而来。
那声音清冽如冰,不带半分人间气息,不是入耳,而是直接响在脑中。陈默浑身一震,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几乎呕出血来。
更诡异的是——青冥戒猛然一颤,戒面黑光闪动,一团黑影自戒中浮出寸许高,发出一声尖锐到近乎无声的嘶鸣!
下一瞬,琴音再起。
这一声沉重如山岳倾塌,陈默膝盖一软,险些跪倒。那团黑影仿佛被利刃斩中,瞬间缩回戒指深处,血纹黯淡,连一丝波动也消失了。
竹林之外,距他仅三步之遥,站着一人。
是个盲眼女子,身披深青道袍,袖口银线绣着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怀中抱着一把灰白色的琴,无弦,唯有七道刻痕横列其上。她目不能视,却脸朝陈默,仿佛能穿透黑暗,看清他的轮廓。
“你撑得够久。”她开口,声音不大,字字清晰,“比前两个传承者多活了十七个时辰。”
陈默未动,右手悄然收紧缠绕剑匣的铁链,嗓音干涩:“你是谁?”
“苏弦。”她轻抚琴面,指尖划过第一条刻痕,留下一抹淡淡的血迹,“第三骨将,奉命寻你。”
“寻我?”陈默冷笑,左眼的骨纹仍未冷却,“就为了看我被邪尊一点点吞噬?”
“不是看。”苏弦摇头,“是等。”
“等什么?”
“等你快死的时候。”她的语气平静如水,“唯有濒临死亡之人,才能听见骨尊留下的声音。也只有那时,你体内与他同源的气息才会苏醒。”
陈默瞳孔骤缩。
他还想追问,苏弦已抬手按上琴身。她腰间悬挂的七块玉佩无风自动,轻轻相碰,发出细微清响。她指尖落下,第一条“弦”无声拨动。
音波扩散,并不伤人,却如寒流扫过陈默全身。那感觉似冰水浇顶,又如烈焰焚肤,识海中的黑气被逼至角落,瑟缩不敢动弹。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苏弦忽然说道。
“谁?”
“骨尊。”她抬头,空洞的眼眶对准陈默左眼,“你左眼的骨纹,是他最后一丝意志的残留。你以为那是功法反噬?不,那是他选中你的证明。”
陈默呼吸一滞。
他想反驳,说自己不过是村中无人问津的灾星,靠一次次折骨求生才活到今日。可话到嘴边,却被一种更深的直觉堵住——自从在幽泉谷得到《玄骨炼天诀》,每次濒死之际,总有一股力量从骨髓深处涌出救他。他曾以为那是自己不肯认命,如今听她这般说……
“我不信。”他说。
“信不信并不重要。”苏弦指尖再动,第二道琴音响起,直击青冥戒。戒指猛地跃起,表面血纹扭曲挣扎,似要挣脱束缚。
“但它认你。”她低语,“这枚戒,是以骨尊尸身上剥下的皮肉所制。它嗅到了相同的气息,所以才敢贴附于你。”
陈默低头看向戒指,手指微微发颤。
苏弦忽而抬掌向上,虽目不能视,动作却精准无比,轻轻一引,陈默左眼的骨纹骤然亮起,一道金光射出,正落在琴面。
刹那间,琴身浮现出一道古老纹路——与陈默左眼的骨纹一模一样。
两道纹路交相辉映,发出轻微共鸣,宛如久别亲人重逢时的低语。
“看见了吗?”苏弦声音微颤,“这不是巧合。你不是灵根低劣的废物,而是骨尊陨落后,唯一能让骨狱领域自行苏醒的人。你的血能唤醒沉眠之物,你的痛能开启封印。你不是继承者——”
她顿了顿,指尖重重按下。
“你是容器,也是钥匙。”
陈默沉默。他只觉左眼炽热难当,仿佛有什么即将破眼而出。他想后退,双脚却如钉入地,无法移动分毫。
苏弦缓缓收回手,琴音止息。她立于月下,宛若古庙走出的祭司,静默良久,忽而问道:“你知道邪尊为何盯上你吗?”
“因为魔种?”陈默终于开口。
“错。”她摇头,“是因为你还活着。”
陈默怔住。
“前七位传承者,皆在十八岁前死去。”苏弦声音转冷,“有的被域主抓去炼化,有的被自身力量反噬。唯独你,活到了现在,还一次次突破极限。你越强,越接近真相,便越危险。”
她抬手指向青冥戒:“它标记你,不只是为了控制你,更是向其他域主宣告——‘第九具身体,醒了’。”
风过竹林,叶声沙沙。
陈默望着她,声音嘶哑:“那你为何现在才出现?”
“因为我一直在等一个信号。”苏弦轻声道,“当骨纹与琴共鸣之时,说明你已触及骨尊留下的‘门’。再晚一步,你就不是被救,而是被彻底吞食。”
话音未落,青冥戒忽然剧震。
血纹再现,比先前更红更盛,竟似有了心跳。陈默右腕上的黑印也开始跳动,疼痛蔓延。
苏弦眉头一皱,立刻抬手欲弹琴。
然而就在这一刻,陈默左眼的骨纹猛然爆发出一道金光,直射琴面。琴上纹路随之亮起,两股光芒交织缠绕,将戒指牢牢包裹。
戒指剧烈震动,发出一声凄厉如惨叫般的嗡鸣。
一道细若发丝的黑线自戒心射出,直冲陈默眉心——却被光芒织成的网拦下,当场粉碎。
黑线消散,戒指归于平静。
苏弦收回手,指尖渗血,血珠滴落琴面,瞬间被吸收殆尽。
“它怕了。”她说。
陈默喘息不止,额上冷汗涔涔。他望向苏弦,喉咙发紧:“你说我是钥匙……那我要打开什么?”
苏弦没有回答。
她只是抬起手,轻轻抚过琴上那条与他骨纹相同的印记,低声说道:
“你不必懂,但你必须信——这具身体,不属于普通人该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