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深深嵌入掌心,陈默没有松手。他怕一松,左臂便会发麻,那股刺骨的寒意将再度涌上。他咬住铁链另一端,用力拉扯,让血液一寸寸回流至指尖。每一次细微的动作,右手戒指都传来一阵冰冷,仿佛有冰针在骨缝间刮擦。
他不在乎。
左手终于恢复知觉。他将铁链接地,轻轻敲击三下。泥土潮湿,底下传出空响——地窖之下,或许藏着暗室。
头顶木板仍在滴水,雨势已小,但外面仍有脚步声徘徊。刚才那人只是随意压了块石头便离开,显然并非真要封死此处,不过是做做样子。越是如此,越显得蹊跷。
他记得那五道抓痕。
不是人留下的。
他伏在地上,闭目凝神,缓缓呼吸。《玄骨炼天诀》在体内悄然运转,巧妙避开戒指的感应。这功法对邪气极为敏感,哪怕一丝异样也能察觉。几息之后,一股腥臭混杂着霉味飘入鼻腔——并非尸体腐烂的气息,倒像是某种东西从地下爬行时留下的黏液味道。
气味来自墙角。
他爬过去,用手拨开浮土。一具枯骨渐渐显露,脊椎扭曲得异常,似是生前被人硬生生折断。那双手紧握着一块裂开的玉简,指节僵硬如铁。
陈默不敢贸然触碰。
他用铁链尖端轻轻撬动玉简。咔的一声,一道光自裂缝迸射而出,直冲眉心。
他想躲,却没有动。
这光并无杀意。
反而与他体内的功法产生共鸣,宛如钥匙插入锁孔。
左眼骤然发热。
眼上的骨纹自行浮现,迎向那道光芒。光撞上纹路,既未反弹,也未伤人,如同水流汇入沟渠,顺着他的眼睛缓缓渗入。
脑海猛然一震。
画面浮现:一名头发凌乱的修士坐在地窖中,用手指在地面写字,一字一句,口型清晰可辨。
“噬魂蛊解法:以骨血为引,燃精火炼之。”
话音落下,地上果然浮现出这几个字,色泽如血,缓缓沉入泥土。
陈默睁眼。
眼前地面,赫然刻着那句话。
他低头看手,指尖轻颤。不是恐惧,而是顿悟——这具枯骨生前也在对抗噬魂蛊,或许正是当年破解此蛊之人。他留下的不是遗言,而是传承。
而自己的骨纹,竟能承接这份传承。
时间不多了。外面雨已停歇,仓库内又响起动静。有人在搬动物件,脚步比先前沉重,应该是回来查验了。
他必须动手。
精火需以骨髓之血点燃,代价极大。他在药田已数次失血,若再伤及骨血,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可阿四脚踝上的蛊虫已开始侵蚀神智,再拖半个时辰,人便废了。
他咬破左手指尖,将血按在地上的第一个字上。
鲜血触及泥土的瞬间,淡金色火焰腾起。
火焰如锁链缠绕文字燃烧,照亮整个地窖。空气中响起“嘶”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焚烧。
这就是精火。
他无暇细看,迅速攀上地窖口,掀开一条缝隙。阿四仍躺在原地,面色青灰,呼吸微弱。蛊虫的钩爪已刺入皮肉,正往血管深处钻去。
陈默弹出一点精火。
火星落在蛊虫身上。
“嗤——”
一声短促的哀鸣,虫身剧烈抽搐,外壳焦黑,钩爪断裂,随即化作灰烬飘散。阿四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未苏醒。
成功了。
他退回地窖,靠墙坐下。左手掌心仍残留热度,仿佛刚触过滚烫之物。右手戒指依旧冰冷,两侧感受截然不同。
他望着角落的枯骨。
玉简已碎,只剩半块握在手中。另一半或许早已被人取走或毁去。但这半块,已足够。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骨纹不只是战斗的利器。它能接收信息,能解读,甚至能激活古老的力量。像一把钥匙,开启尘封的秘密。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了。
他没有急于离开。此时出去容易撞见人。更何况右手戒指的问题尚未解决,贸然行动只会暴露自己。
他伸手检查铁链,一节节摸索。方才拉动时有两处卡滞,可能是长期泡水所致。他必须确保下次行动万无一失。
忽然,左眼又是一阵温热。
这次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体内。识海深处,似有某种存在正在苏醒。像一头沉睡的猛兽,被刚才那道光惊动。
他闭眼,意识沉入深处。
左眼之内,一股久远的气息缓缓觉醒。缓慢而坚定,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这不是《玄骨炼天诀》的力量。
更像是……这具身体本就蕴藏之物,如今才开始回应他。
他睁眼。
地窖依旧如初,枯骨静卧角落,地上的字迹已被烧尽,唯余一圈焦黑痕迹。
但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再只能逃避。
他已经拥有了反击的能力。
哪怕身处最深的黑暗,也能点燃属于自己的火。
他靠墙坐着,左手搁在膝上,手指微微蜷曲。掌心的伤口尚未愈合,精火的余热仍在皮肤下流转。
右手戒指忽然收紧了一瞬。
他纹丝未动。
等天亮。
等机会。
等一个能让戒指也燃烧起来的时机。
头顶木板轻轻颤了一下。
不是脚步声。
是阿四的手,碰到了药篓边缘。
他抬头望向缝隙。
太暗,看不清面容。
但那只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