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把骨戒按在地上。砖石炸开,黑烟冒出来。积水里的那张脸慢慢往上爬,嘴角裂开,像是被人硬扯出来的。
阿渔一把抓住他衣服往后拖。她手在抖,耳朵后面的鳞片闪着银光。
“别看它的眼睛!”她喊。
陈默撑起身子,左眼流血,眼前一片红。他抹了把脸,手上全是血。刚才那一眼,他看清楚了——那不是一张脸,是很多张脸拼起来的,裂缝里嵌着眼珠,颜色不一样,但都盯着他。
敖烈退到门口,靠着青铜门框,手里握着断戟。他没跑,也没叫人。
“你吞了它的魂。”他说,“现在它知道你在哪。”
陈默没说话。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两枚骨戒,星图慢慢恢复,光也不乱了,像心跳稳了下来。可就在图案快合上的时候,戒指突然震动,一道影子冲进他脑子里。
画面出现——
天上落下血雨,地面裂开,八根大柱围着中间的祭坛。一个穿黑袍的人跪在前面,举着断掉的龙角。那是敖坤。他后面站着七个人,都穿着长袍。他们围住一个人,那人背对着,身材高,披风上有火焰纹,和陈默身上的纹路一样。
骨尊。
接着,敖坤用剑刺进那人后背。剑刚进去一点,黑袍人回头,脸上没有生气,只有难过。
“你说我困住飞升?”敖坤的声音响起,很哑,“可你把九溟锁在轮回井底!你说你是守护者,可你让所有人永远不能超生!”
画面没了。
陈默闷哼一声,嘴里发甜。他咬舌尖让自己清醒。阿渔正抓着他手腕,指甲都掐进肉里。
“那不是假的……”她声音发抖,“我族古书里有一页被涂掉了。初代龙王让人烧了所有记录,说是‘玷污血脉的邪说’。”
敖烈冷笑:“你们宁愿信改过千遍的故事,也不看真相?”
“闭嘴!”阿渔抬头,“你爸让你来就是为了说风凉话?”
敖烈不说话,抬手扯下脖子上的玉牌,砸在地上。碎片一裂,黑雾冲出,扑向陈默的脸。
陈默早有准备,抽出肋骨插进肩膀,疼得厉害,地火喷出来。金焰顺着身体冲上头,形成旋涡,把黑雾吸进骨戒。但他感觉到,这魂不像敖坤的——更冷,更滑,像蛇钻进脑子。
“寄生种。”他喘气,“不止一个。”
话刚说完,另外两股黑气冲向阿渔和敖烈。阿渔反应快,咬破手指在耳边画符,龙血燃起银火,烧掉了黑气。敖烈盯着扑来的黑雾,捏碎玉牌剩下的部分。
里面冒出火。
黑雾叫了一声,变成灰。
三人都没说话。刚才那一刻,他们各自清掉了体内的东西。这不是信任,是活下来的人才有的反应。
骨戒吸收最后一丝魂,星图终于完整。光柱升起,指向天空,方向是中州。
这时,地上的水又动了。
那张脸又出现了。
这次它转了转头,像是在看他们。陈默蹲下,把骨戒靠近水面。一碰,水沸腾变黑,人脸扭曲,还在笑。
更吓人的是,骨戒轻轻颤了一下——很小,但在回应。
“它不是影子。”陈默低声说,“它是锚点。有人用什么东西,在这里扎下了意识的根。”
敖烈走回来,站在倒塌的柱子前,看着黑烟。“你以为这里是封印敖坤?”他笑,“错了。这里是观察点。历代龙王守在这,不是防他出来,是为了让外面那个东西……能一直看着里面。”
阿渔脸色发白:“你是说,我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看了上万年?”
“不然为什么是你拿到骨戒?”敖烈盯着陈默,“为什么是你唤醒心象?它等的根本不是破封,是你亲手把钥匙插进锁眼。”
陈默站起来,腿还在抖,但他站住了。
他看着手里的骨戒。星图稳稳指着中州,光不动了。他知道,这条路回不了头了。
“你说八骨会背叛。”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可如果是真背叛,为什么骨戒认我?为什么它们拼命指引我去找齐剩下的?”
敖烈眯眼:“也许答案不在八骨身上,而在第一个戴戒子的人。”
“骨尊。”阿渔小声说。
“不。”陈默摇头,“在那些写下‘背叛’这两个字的人手里。”
他举起手,让骨戒的光照在墙上。光影中出现一行字,和残玉简上的字迹一样:
「当守护者被称作叛徒,便是谎言开始统治之时。」
阿渔伸手去碰那行字,指尖刚碰到,字就碎了。
“不能留。”她回头对陈默说,“这里已经脏了。”
陈默点头,收起骨戒。他转身往出口走,脚步重但稳。经过敖烈时,对方没拦他,只低声说:
“中州有座废塔,第三枚戒子在那里。守塔的是我师兄,他不会放你进去。”
“那就打进去。”陈默没回头。
三人走上台阶,身后的大厅彻底黑了。柱子一块块塌下去,像整个地宫在合上嘴。
快出门时,陈默突然停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
地上那滩水还没干。
水面映出他的脸。
下一秒,倒影眨了眨眼——而他自己,根本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