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趴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石阶,嘴里有股铁锈味。他想爬起来,但右臂疼得厉害,像被刀插进骨头里。左手用力抠住砖缝,指甲翻了,血混着泥往下流。
祭坛上的黑雾还在动。它已经钻进柳菁的眉心一半,剩下的一半像蛇一样悬在空中。她的头发变白了,皮肤发青,嘴唇却是紫色的。
他不能死。
他咬住舌尖,狠狠一咬。疼让他清醒了一点。胸口那块玉简突然发烫,贴着皮肤烧得他弓起身子。
他用左手撑地,一点一点往上爬。锁骨断了,每动一下都像有锯子在胸口拉。他撕开衣服,看到心口的骨纹在发光,好像要从肉里钻出来。
他用手指蘸了右肩流出的血,在断掉的铁链上抹了一下。
“以骨为薪,以魂为引。”
他哑着嗓子念出来,声音带着血泡破裂的声音。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口诀,只知道必须念。刚说完,他就把断骨往里一撞——
咔!
骨头真的裂开了。一股暗金色的火从伤口喷出,顺着血管冲上去,烧得经脉噼啪响。火焰从右臂冲出来,烧焦了袖子,又沿着铁链接到地上。
地面开始震动。
火冲向祭坛,符文结界发出刺耳的声音。裂痕快速蔓延,青色的火被逼退。黑雾剧烈扭动,眼看就要散。
可就在这时,柳菁睁开了眼。
她的眼睛是红的,脸上没有一点熟悉的样子。下一秒,她挣断绳子跳下来,直扑陈默的脖子。
他没躲。
她的手掐住他喉咙,力气大得不像病人。他感觉指甲陷进血管,血顺着脖子流。他抬起还能动的左手,抱住她。
“别怕……”他声音嘶哑,“我带你走。”
后颈的骨纹突然很烫,一圈淡淡的光罩住两人。柳菁身体一僵,手松了一点。她盯着他,嘴角抽动,像是想说话,又像是在挣扎。
然后,头一歪,倒在他怀里。
陈默喘着气,单膝跪地,把她背到背上。肩膀碰到她时,右臂传来剧痛——那里已经焦黑,能看到骨头。
他不管。
他站起来,背着她往后退。村民站在远处不敢靠近。村长想喊,被老巫祝拦住了。
“那是焚天骨狱。”老巫祝跪下了,声音发抖,“只有骨尊才能用的地火……他……真是传承者?”
陈默没理他们。
他只想离开。
走到村口碎石堆时,腰间的骨刃突然一震。
他低头看去,刀鞘张开,残刃滑出一半。刀身亮起幽光,映出一幅图:山路穿过云海,尽头有一座山门,上面写着三个字:青冥宗。
是地图。
血罗刹留下的骨刃,竟藏着这条路。
他盯着图像,脑子发懵。青冥宗……他知道这地方。三年前月蚀夜,就是那里的一道剑光,劈开了枯河村的邪云。
原来早有线索。
他握紧骨刃,转身往前走。脚踩在石头上,每一步都疼得钻心,但他不能停。村子落在身后,只剩黑暗。祭坛的火还在闪。
林子就在前面。
只要穿过山口,就能甩开他们。
他背着柳菁走进树林,树枝刮过焦黑的手臂,火辣辣地疼。风很冷,他打了个哆嗦。怀里的女人呼吸弱,体温低,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很慢,但没停。
快到林边时,他停下。
回头看了一眼枯河村。
灯全灭了,老槐树只剩焦黑的树干,像一根插在地里的骨头。村里安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知道,变了。
从他断骨引火那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他转回头,继续走。
林子里传来鸟飞的声音,树叶沙沙响。他右手抓着骨刃,左手托着柳菁的腿,脚步越来越沉。失血太多,视线开始发黑,但他还是盯着前面的小路。
突然,背上的柳菁动了。
不是抽搐,是抬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他一愣,放慢脚步。
“……杀了我。”
声音很轻,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沙哑得吓人。
陈默喉咙一紧。
“你说什么?”
她没再说话,只是手攥得更紧,指甲扎进他脖子。
他咬牙,加快脚步:“闭嘴,活着。”
话没说完,脚下踩到一块松石头。整个人向前摔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骨刃飞出去,砸在树干上,掉在地上。
他伸手去够。
指尖离刀柄还差一点,刀身又亮了。地图再次出现,比刚才清楚——山路上多了七个点,像是关卡,也像埋伏。
最远的地方,写着两个小字: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