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屋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陈默脸上。他眨了眨眼,手指动了一下。
手上的八骨戒突然变烫,像烧红的铁贴在皮肤上。他猛地睁眼,左眼里的纹路还在,但颜色变了——不是红色,是蓝色。光很弱,一闪一闪的,像是快灭了。
他没动,只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用力,指节发白,指甲缝里有干掉的血。右腿疼得厉害,骨头错位了,一直在跳。可他已经不太觉得痛。整个人空荡荡的,连呼吸都费劲。
地上的阵法裂开了,黑一块白一块。他盯着那些裂缝,忽然看见一点亮光冒出来。光慢慢变亮,顺着裂痕走,最后在中间变成一个人影。
是个老奶奶。她穿着灰色长袍,袖口有银色花纹。脸上有烧伤,眼睛没有神,但他能感觉到她在看他。
陈默咽了下口水,没说话。
“你能看到我。”老太太开口,声音像从远处传来,“说明你的骨头通灵了。”
他还是不说话。他知道这不是做梦。上次见她时她还活着,用一把琴替他挡了一刀。现在她站在这里,身子是光做的,脚不沾地,像个影子。
“三百年了。”老太太低头看自己的手,“我一直守着那把琴,等戴戒指的人来。现在你来了,我也该走了。”
陈默终于开口:“你说过苏弦的事。”
“我说的是真的。”老太太点头,“但她不在你现在能去的地方。你要先活下来,才能救她。”
陈默想站起来,试了几次,手一软,又摔在地上。汗从额头流下来。
老太太看着他:“你不该用诛邪阵。那是骨尊留下的杀招,会要命的。你现在血气没了,经脉断了,三年内不能再用灵力。”
“我知道。”陈默喘口气,“但我没办法。”
老太太停了一会儿:“你比他还狠。当年骨尊第一次杀人,也没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他是谁?”陈默问。
“你是传承者。”老太太没直接回答,“可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陈默摇头。
老太太抬起手,指着他的戒指:“当八枚戒指集齐那天,骨尊就会借你的身体回来。你不是继承他的力量,你是他的容器。”
空气一下子变得沉重。
陈默盯着她,眼神变了。刚才只是累,现在是震惊。
“你说什么?”
“这是最初的约定。”老太太声音很平,“骨尊死前,把自己的魂封进八骨戒。只要有人集齐戒指,唤醒焚天骨狱,他的意识就会醒,占了你的身体。你走的每一步,都在重复他死前七天的路。”
陈默张嘴,说不出话。
“不信?”老太太轻笑,“那你摸摸戒指。”
他低下头,手抖着碰戒指。刚碰到,一股冷气冲进脑子。眼前出现画面——一片荒地,天裂开,一个穿黑袍的男人站在尸体堆上,背后插着八根骨刺,每根连着一枚戒指。
画面很快消失。
陈默大口喘气,满头是汗。
“那我算什么?”他声音哑了。
“祭品。”老太太说,“也是钥匙。没有你,骨尊回不来。但他一回来,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庙里安静下来。风吹进来,卷起灰尘,在空中打转。
陈默慢慢握紧拳头,戒指陷进肉里。他抬头:“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欠他一句对不起。”老太太闭眼,“三百年前,我是他身边的乐师。他让我守琴,等下一个传承者。我没守住。他最后一战被人害了,我躲进凡人身体,活了三百年。直到看见你戴上戒指,我才敢出来。”
她睁开眼:“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怪我瞒太久,但这真相,总得有人告诉你。”
陈默没回应。他靠着柱子,呼吸很慢。脑子里乱成一团,只有一件事越来越清楚——他一直追的东西,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他以为自己是在改命。可这条路,早就被人定好了。
“苏弦呢?”他突然问。
“她也被卷进来了。”老太太答,“龙女不该掺和这事。可她动了心,就成了变数。骨尊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情’字。”
陈默眼神沉了下去。
“还有阿渔。”老太太继续说,“她的龙珠会让封印松动。你们越近,危险越大。”
陈默咬紧牙。
老太太看着他:“你现在明白了吗?你不只是打魔宗,你是在对抗一个写好的结局。最可怕的是……就算你知道这些,你还是会走下去。”
陈默低头看手。
不知什么时候,戒指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像蜘蛛网。每道缝里都有淡淡的蓝光在动。
他伸手想去碰,指尖刚碰到,戒指轻轻震了一下。
“它开始松了。”老太太后退一步,“当你拿到第八枚的时候,就是他回来的时候。你能做的,就是在那一刻前,决定要不要让出身体。”
陈默抬头:“有没有办法阻止?”
老太太摇头:“除非毁掉所有戒指。但那样的话,焚天骨狱也会散,你这些年拼来的力量都没了。而且……”她顿了顿,“骨尊不会让你毁的。他的意念已经进了你的骨头,每次你用能力,都是在养他。”
陈默闭上眼。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声音低但坚定:“我不是工具。”
老太太看着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这句话,他也说过。”
她的身影开始变淡,光一点点散开。
“我要走了。”她说,“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等等!”陈默想爬起来,腿一软,又倒下。
老太太已经快看不见了:“记住……真正的敌人,从来不在外面。”
声音落下,她化成无数光点,随风飘走,最后消失在阳光里。
庙里只剩陈默一个人。
他趴在地上,手里还抓着剑匣的铁链。八骨戒贴在掌心,一直发烫。裂纹里的蓝光忽明忽暗,好像在回应什么。
他慢慢举起左手,看着那枚戒指。
“骨尊复活?”他低声说,声音沙哑,“那我呢?”
外面传来集市的声音,有人叫卖,有孩子跑动。风吹进来,带着土味和烟火气。
他不动,只是慢慢握紧了左手。
铁链在地上划过,发出轻轻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