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轻轻落在陈默脚边。他闭着眼,静坐在空地中央,呼吸平稳悠长。铁链缠绕在剑匣上,紧贴着手臂。眉骨上的旧伤早已不再作痛,识海深处,那道骨纹正缓缓旋转。
他睁开眼。
地面忽然震颤,脚步声由远及近,踩碎枯叶,步步逼近。来人杀气腾腾,直扑洞口。陈默未动,左手却已悄然搭上剑匣的铁链,指尖一寸寸收紧。
“陈默!”
一声怒吼撕裂林间寂静。周子川从树后冲出,身后跟着五名外门弟子,人人手持兵刃。他立于最前,右手高举一柄黑沉沉的长剑,剑刃泛着幽蓝寒光——玄冰剑。
剑身虽有裂痕,寒意却不减分毫。
“你毁我法器,断我前程!今日我必杀你!”周子川双目赤红,声音颤抖,“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活命?我早已命人封锁后山所有出口!”
陈默缓缓起身,将剑匣横于身前。铁链垂落,轻擦地面,发出细微声响。
“你来得正好。”他淡淡开口,“我也正想试试,这把从血骨堂换来的剑,到底有多硬。”
周子川一怔,随即冷笑:“你知道又如何?如今它已是我的!宗门赐予的内门信物,岂是你这等杂役能染指的!”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剑。玄冰剑划破空气,寒光乍现,霜气弥漫,剑气直劈陈默头顶。
陈默侧身避过。剑锋掠过肩头,麻衣应声而裂,皮肤泛白。他右脚一点地面,疾步前冲,右手竟直接抓向剑刃!
“找死!”周子川怒吼,灵力灌注剑身,寒气骤然爆发。
然而就在掌心触及剑锋的瞬间,他手臂表面浮现出一层灰白色的骨甲。寒霜顺着手臂蔓延,却无法侵入血肉。陈默五指一扣,牢牢攥住剑身中段。
“你说这是信物?”他轻笑一声,口中呼出白气,“可它分明是毒饵。”
话毕,手腕一拧。
“咔嚓!”
玄冰剑应声断裂!
半截断剑飞出,插入泥土。只剩剑柄仍握在周子川手中,其上赫然浮现两个猩红小字——血骨。
“不可能!”周子川嘶声尖叫,“此剑已被宗门净化,怎会有魔印?”
陈默松手退后一步,望着对方掌心血流不止,眼神平静如水:“你真以为血骨堂会将好物交给外人?他们在兵器中留下印记,只待你用到关键时刻,便会反噬自身。”
周子川不信,仍欲催动残剑。可刹那之间,那两字骤然亮起,红光如针,刺入掌心。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右臂迅速发黑,血管暴起,宛如虫蛇游走皮下。
“啊——!”
他满地翻滚,头撞石块也浑然不觉。衣衫破裂,露出胸口一块暗红印记,与剑柄上的字迹一般无二。那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皮肉微微冒烟。
其余弟子惊恐万分,有人转身欲逃。
陈默目光扫去,左眼微光一闪。那几人顿时双腿一软,扑通跪地,动弹不得。
“救……救我!”周子川抬头望向陈默,满脸血汗交加,“我是内门亲传弟子!你若杀我,玄明子绝不会放过你!宗门规矩不容违逆!”
陈默一步步走近。
每踏一步,地上便留下浅浅印痕。铁链轻晃,敲击剑匣,发出低沉回响。
他在周子川面前停下,低头凝视这个曾欺压、陷害自己的师兄。
“你说宗门?”他声音极轻,“可宗门何时为你主持过公道?”
周子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在药田释放毒雾,嫁祸于我;勾结赵三,在禁地设伏;用假令符骗阿四送死。”陈默蹲下身,直视他的双眼,“你所作所为,表面是弟子,内心却是蛆虫。”
周子川喘息着,眼中仍有不甘:“我只是……想往上走……谁不是为了活着?”
“阿四也是这么想的。”陈默说,“但他最后选择了说出真相。而你,直到此刻还在求生。”
他伸出手,轻轻一推。
周子川仰面倒下,胸膛起伏两下,再无动静。双眼圆睁,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风穿过树林,掀起陈默的衣角。他站起身,既未看尸体,也未看那些跪地颤抖的弟子。
他回到洞口,倚着岩壁坐下。剑匣置于腿边,铁链垂落。
左手轻轻抚过眉骨旧伤。识海中的骨纹依旧缓缓转动。方才一战并未耗费多少气力,但他清楚,真正的对手,尚未现身。
远处树枝微微晃动。
一只乌鸦飞来,落在枝头,歪头打量着他。
陈默不动,也不抬头。
片刻之后,乌鸦振翅而去。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滴血自袖口滑落,坠入掌心,缓缓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