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冲出去时,左脚踩在血泊里,差点滑倒,但他没有停下。李虎举起狼牙棒迎面砸来,见他扑近反而笑了。棒势一转,直击他的脸。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陈默猛然转身,借着前冲的力道俯身压低,左手铁链顺势勾住李虎的右脚踝。
李虎身体前倾,一击落空,踉跄向前。他怒吼一声想稳住身形,可陈默早已等在此刻。他低头沉肩,额头骨甲泛起灰白,狠狠撞向李虎的下巴。
“咔!”
一声脆响,如同枯枝断裂。李虎脑袋猛地后仰,脖颈发出刺耳的声响,口中喷出鲜血与唾沫,双眼翻白,轰然倒地,再无动静。
台下骤然寂静。
方才还在哄笑的人全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凝滞。王猛站在前方,脸上的笑意冻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竟浑然不觉疼痛。
陈默单膝跪地,喘息不止。那一撞太过猛烈,太阳穴突突直跳,额角裂开一道小口,血顺着眉毛滑落。他顾不上这些,用手撑住地面缓缓站起,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王惊艳身上。
李虎躺在地上,嘴歪眼斜,下巴脱臼,喉间发出怪异的咯咯声,四肢抽搐却无法动弹。
但这还不够。
陈默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在木板上留下带血的脚印。他在李虎身旁蹲下,盯着那只仍紧握狼牙棒的手——正是这只手,刚刚将他的骨甲砸碎。
他张口咬住李虎的手腕。
皮肉撕裂,筋腱断裂。嘴里满是血腥,温热的血从嘴角淌下。他毫不松口,用力一扯,硬生生撕下一块连着血肉的筋。
全场哗然。
有人尖叫,有人作呕,更多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阿四站在角落,脸色惨白,手掌被指甲掐破也不知痛。他看着陈默吐掉嘴里的残肉,抬起头环视四周,眼神如野兽般冰冷、凶狠,毫无畏惧。
王猛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陈默不再看他,转身捡起地上的骨链。这链子原是用来固定剑匣的,后来被他拿来捆药草、拴石块,上面布满倒刺,沾满了泥污和血迹。他一手掐住李虎的喉咙,另一只手将链子一圈、两圈、三圈绕上对方脖颈,然后猛然收紧。
倒刺深深扎入皮肉,鲜血顺着锁骨流淌,在擂台上汇聚成一片暗红。
李虎喉中咯咯作响,眼球充血凸出,双手试图去抓颈间的链子,却已无力抬起,连挣扎都做不到。
执事站在台边,并未喊停。他们不是不想阻止,而是被震慑住了。这已不是比试,而是杀戮。一个没有灵力、断臂残躯的少年,用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方式,彻底击溃了外门赫赫有名的弟子。
陈默站着,左手缠满染血的链子,断臂垂落,血珠一滴一滴渗入木板缝隙。他喘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脊背却挺得笔直。
无人敢登台。
许久之后,主考执事才沙哑着声音宣布:“胜者……陈默。”
话音刚落,陈默便松开了手。骨链从李虎脖子上滑落,砸在地上发出叮当声,末端还挂着几缕皮肉。
两名医修急忙抬来担架,将李虎抬走。那人始终昏迷不醒,下巴塌陷,手腕血肉模糊,脖颈上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
陈默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动。
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尘灰与血渍。他伫立原地,仿佛随时会倒下,又仿佛永远不会倒。
阿四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他脚步极轻,直到靠近擂台边缘才停下。
“你……没事吧?”声音微微发抖。
陈默没有回答。他缓缓弯腰,拾起剑匣。铁链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背起剑匣,转身朝台下走去。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断臂处的骨头不断摩擦,剧痛让他冷汗直流,但他始终沉默。走到台边时,双腿一软,几乎跪倒,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
是位执事弟子,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去药田那边休息,医修一会儿就到。”
陈默点头,未发一言。那人搀着他往药田方向走去。身后,擂台上的血迹尚未清理,阳光照在上面,泛着暗红色的光。
药田旁搭了个小棚,铺着几张竹席,供受伤者歇息。执事弟子将他安置在角落,随即去唤医修。
陈默倚着柱子闭目养神。体内经脉堵塞,散灵散的余毒未清,气血虚弱至极。他尝试运转真气,可刚一调动,肋骨间便传来剧烈疼痛,仿佛有钝器在体内来回刮擦。
他放弃了。
脚步声响起,阿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水。
“喝点水。”他递上前,手仍在颤抖。
陈默接过碗,指尖触到瓷壁的瞬间,一滴血落入水中,荡开一圈涟漪。他仰头饮尽,将空碗递回。
阿四迟疑片刻,低声说道:“王猛走了,临走前看了你一眼。”
陈默毫无反应。
“周子川的人也在,他们……似乎不甘心。”
陈默睁开眼,目光平静得令人心悸。
“让他们来。”
阿四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默默坐到了一旁。
夕阳西沉,药田里劳作的人陆续收工。远处钟声响起,今日大比正式结束。棚内渐渐安静,只剩风吹帘幕的轻响。
陈默始终未动。汗水浸透衣衫,贴在背上冰凉刺骨。他数着心跳,一下,又一下,缓慢而稳定。
夜色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同于白日喧闹,这声音近乎无声。一道影子掠过棚外,在帘边停下。
陈默睁开了眼睛。
那人并未进来,只是静立于外。月光洒落,映出一角青灰色道袍,袖口绣着银色云纹。
片刻后,那人转身离去,步伐依旧悄无声息。
陈默望着帘子晃动的方向,右手缓缓移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苏弦赠予的玉佩,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袋。
他收回手,重新闭眼。
血,仍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