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停在半空,离那点光很近。脸上有血,铁链挂在身上,很重,抬不起来。他正要再往前一步,海面突然动了。
第一片骨头掉在沙滩上,发出难听的声音,像指甲刮石头。接着更多骨头涌上来,在海面上铺出一条灰白色的路,通向茶摊。
“不是活人。”陈默低声说,左眼的纹路一闪,眼里泛起金光,“是魂修用骨头带兵。”
阿渔马上站到苏弦身后,手心冒出一点光,护住三个人。敖烈已经拔出短刀,站在茶摊边上,盯着远处的海,喉咙动了一下。
苏弦没回头,但手指按住了琴。他看不见,眉头却皱得很紧。“他们来了。”
话刚说完,一个人走了过来。他穿着带血的长袍,头上长着弯角,抱着一把黑琴,手指又细又长,像枯树枝。他咧嘴一笑,眼睛没有瞳孔,只有血丝。
“噬魂琴?”陈默眯眼看着。
那人冷笑,手指拨动琴弦。
没有声音。
可空气猛地一震。镇子里传来乱糟糟的脚步声,接着是哭喊、叫骂,还有刀砍进肉的声音。一个农夫拿着镰刀冲出门,眼睛发红,一刀砍进邻居脖子;一个小女孩扑向妈妈,咬住她的喉咙;老人举起锄头,砸向自己孙子的头。
全镇的人都疯了。
“是魂脉共振!”阿渔急着说,“他用琴声搅乱人心!”
陈默想冲出去,被她一把拉住手腕。“你会被控制!”
苏弦突然站起来。他怀里的骨琴开始流血,一滴一滴落在琴上,顺着裂缝流进去。他“看”向陈默,声音沙哑:“你说你听见了?”
陈默点头。
“那就还给他。”苏弦十指猛按琴弦,大声唱道:“用我的血,引八荒灭魂——!”
轰!
金光从骨琴炸开,声音像刀一样劈开空气。两股力量撞在一起,气流乱飞,桌椅全碎了。陈默被掀翻在地,铁链接着剑匣砸进石板,手都麻了。
噬魂琴的声音停了一瞬。
但那血音堂主咳出一口黑血,笑得更狠。他疯狂拨弦,琴声越来越快,变成一圈圈波浪。几个村民当场七窍流血,倒地抽搐。
“他是魂体!”敖烈大喊,“打不到!”
陈默爬起来,左边肋下旧伤裂开,血顺着衣服往下流。他盯着那琴声,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刚才苏弦弹琴时,骨琴响的那一刹那,对方的节奏慢了半拍。
“琴弦……是弱点。”
他看向苏弦,“打断他的弦!”
苏弦没说话,把手按在琴最深的那道裂口上。血顺着指尖流进琴里,整把琴变烫,发出低低的嗡鸣。
“别硬撑。”陈默咬牙。
“三百二十七年。”苏弦声音很小,“等的就是这一刻。”
下一秒,他十指一起拨动。
《八荒灭魂曲》真正响起。
不是歌,是很多怨恨堆在一起,是八个骨将死前的吼叫,是骨尊倒下时最后一声叹息。声音像潮水冲过去,噬魂琴的黑光乱晃,第一根弦,“啪”断了。
血音堂主脸色发白,身子晃了晃。
第二根断,他嘴角出血。
第三根断,他往后退了半步。
可这时,他笑了。那张没眼睛的脸转向陈默,声音像铁锈摩擦:“你以为……我在弹琴?”
他抬起手,把整把噬魂琴砸在地上。
琴碎了,却没有碎片飞出来。一道影子从里面冲出,正是他的真身——半透明的身体,裹着黑雾,头上的角闪着红光。
“我就是琴。”他说,“只要有怨魂,我就不会死。”
镇子里打得更凶了。一个女人正用菜刀割开丈夫的肚子,孩子趴在尸体上大哭。
时间不多了。
陈默盯着那魂体,突然想起苏弦的话:“他是魂……用骨火!”
心里的骨纹一下子亮了,金光顺着身体冲上去。他抓起地上的铁链,灌进骨火,用力甩出去。
铁链像蛇一样缠住血音堂主的脖子。火焰顺着链子烧进魂体,黑雾扭成一团,发出尖叫声。
“不可能!人怎么能烧魂?!”
“我不是普通人。”陈默冷冷地说,“我是能听见你们声音的人。”
骨火猛涨,魂体一块块消失。最后,血音堂主瞪着无光的眼睛,吼出一句:“五玉牌已齐……月蚀之夜,八荒血祭重启!域主……不会放过你们!”
话没说完,黑烟彻底没了。
同时,镇上所有人眼里的红光退去,一个个瘫在地上,有的抱着尸体哭,有的呆呆看着四周,像刚醒过来。
风吹起了。
海浪又动了。
茶摊只剩烂桌子和满地骨头。
苏弦慢慢坐下,靠着石柱,脸色发白,手指还在流血。他低头看着怀里骨琴,轻声说:“它认你了。”
陈默走过去蹲下,“什么意思?”
“这琴……本不该我拿。”苏弦抬手把琴递过去,“它是第三个骨将留下的,也是找第四枚骨戒的钥匙。现在,它该跟着听见声音的人走。”
阿渔皱眉,“你把琴给他,那你怎么办?”
“我的任务完成了。”苏弦笑了笑,“后面的路,得靠他自己听了。”
陈默伸手接过骨琴。琴很冷,但他一碰,里面竟闪出一点金光。胸口的骨戒也热了,表面那条小裂缝,好像又长了一点。
“第四枚在哪?”他问。
苏弦闭上眼,“不在地方,而在‘听’里。你要听见……封印裂开的声音。”
陈默还想问,敖烈突然开口:“镇外有人来了。”
三人一起转头。
远处沙滩上,几个人快速靠近。黑色长袍上有血影堂的标志,带头的人提着一盏绿灯,灯里飘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苏弦猛地睁眼:“那是‘招魂灯’!他们带了新的傀儡琴师!”
陈默抓紧骨琴,铁链哗啦响。他刚要站起来,却发现琴肚子里有一点光冒出来——
那光的样子,像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