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书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元嘉初年的富阳东乡,江风卷着水汽,把日子泡得又潮又咸。王老汉的草鞋踩在江滩的软泥上,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鞋帮上沾着的芦苇穗子,被晨露打湿了,沉甸甸地坠着。

他拢了拢打补丁的粗布短褂,露出黝黑干瘦的胳膊,上面刻着常年泡在水里留下的白皮。\"这天杀的秋汛,再不来,一家子就得喝西北风了。\"王老汉啐了口唾沫,目光扫过江面。浑浊的江水懒洋洋地淌着,岸边的芦苇丛黄中带青,比往年这个时候矮了半截——秋汛迟迟不来,水位上不去,藏在深水区的螃蟹就不肯往浅滩游。

他家的土坯房就在江堤后面,三间屋子,墙皮掉得露出里面的黄泥。媳妇前年染了风寒,药钱掏空了家底,还是没留住。如今就剩他跟十岁的儿子狗剩,靠着江里的收成过活。蟹簖是他家唯一的指望,竹篾编的栅栏像道弯弯的月牙,拦在三里外的穷渎浅滩,那是螃蟹洄游的必经之路。

王老汉加快脚步,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被芦苇划破的血痕。离蟹簖还有半里地,就看见竹栅栏歪歪扭扭地趴在水里,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蛇。他心里\"咯噔\"一下,脚步猛地加快,泥水溅得裤腿上到处都是。

近了才看清,蟹簖正中间裂了道尺把宽的口子,竹篾断了好几根,茬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开的。昨晚特意多下的诱饵——用酒糟泡过的小鱼干,撒在簖底的竹篓里,此刻空空如也,只剩下几片鱼鳞粘在竹片上。

\"哪个挨千刀的!\"王老汉气得浑身发抖。他蹲下身,手指摸着断裂的竹篾,冰凉的江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这蟹簖是上个月刚编的,用的是后山最结实的毛竹,特意请了镇上编竹器的老手艺人帮忙,怎么会说裂就裂?

他在水里摸索,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手指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捞起来一看,是截二尺来长的木头,碗口粗细,表皮发黑,上面沾着湿泥和几缕水草。木头的断口不太平整,像是被水流冲断的,一头还卡着片碎竹篾——显然,就是这东西撞破了蟹簖。

\"上游冲下来的废材,也敢跟老子作对!\"王老汉把木头狠狠扔到岸上,木头滚了几圈,撞在芦苇根上停住了。他咬着牙,从随身的竹篓里拿出备用的竹篾和麻绳,蹲在水里修补。

竹篾浸了水,又硬又滑,勒得手心生疼,很快就磨出了血泡。王老汉皱着眉,用嘴叼着麻绳的一头,双手使劲拉紧。江风吹过,带着股鱼腥味,他想起灶台上凉着的玉米糊糊,想起狗剩早上扒着门框问\"爹,今天能有螃蟹吃吗\",心里就像被江里的石头硌着,又酸又沉。

\"狗剩等着爹呢。\"他喃喃自语,手上的劲又大了几分。补完裂口,又把整个蟹簖检查了一遍,在几个松动的地方加了绳子,直到栅栏稳稳地立在水里,才直起身,捶了捶发酸的腰。

太阳爬到头顶时,王老汉挑着空竹篓往家走。路过那截木头时,他又瞪了一眼,心里骂道:\"再敢来捣乱,劈了你烧火!\"木头静静地躺在芦苇丛里,阳光照在上面,水汽慢慢蒸发,露出更深的黑色纹路,像一张咧着嘴的脸。

第二天鸡刚叫头遍,王老汉就醒了。他摸黑穿上衣服,灶膛里的火星还没灭,扒了两口昨晚剩下的玉米糊糊,揣了两个硬邦邦的窝头,拿起扁担就往外走。出门时,看见狗剩的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爹,今天能捕到螃蟹吗?\"

\"能,肯定能。\"王老汉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却没底。他脚步匆匆,江滩上的露水比昨天更重,打湿了裤脚,冷得刺骨。

离蟹簖还有百十米,他就停住了脚。不对,太安静了。往常这个时候,总能听见水里的鱼跳,或者螃蟹爬过竹篾的\"沙沙\"声,可今天,只有风吹芦苇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

他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那道昨天刚补好的裂口,又裂开了,比昨天更大,断口处的竹篾像被掰断的树枝,向外翘着。竹篓里的诱饵又没了,水里飘着几只被夹断的蟹腿,白花花的,看得人心里发堵。

而那截木头,正端端地卡在裂口中央,两头搭在竹篾上,像是有人特意放上去的。木头表面的湿泥没了,露出黑沉沉的木纹,凑近了看,断口处竟有些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了的血。

王老汉浑身一激灵,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窜上来。他活了四十多年,在江边上讨了半辈子生活,什么样的怪事没见过?涨水时漂来的棺材板,夜里江面上的鬼火,可从没见过这么邪门的木头——昨天明明扔在离蟹簖几十步远的芦苇丛里,怎么会自己跑到裂口上?

他捡起一根粗芦苇,壮着胆子拨了拨木头。木头纹丝不动,沉甸甸的,像是长在了竹篾上。\"难道是夜里涨水,把它冲过来的?\"王老汉安慰自己,可心里清楚,昨晚根本没涨水,江面上连点浪花都没有。

他咬着牙,把木头拽了出来。这次他没扔,而是拿在手里仔细看。木头的纹路很奇怪,不是常见的杨树、柳树,更像是山里的硬木,沉甸甸的压手。用指甲刮了刮断口的暗红色痕迹,刮下来的粉末是黑的,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腥气,不像血,倒像水里的淤泥。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敢跟老子作对,没好下场!\"王老汉把木头扔到更远的地方,扔进了一片没人去的烂泥塘里,看着它慢慢沉下去,才转身修蟹簖。

这次他格外仔细,不仅用麻绳捆,还在裂口两边各插了根粗竹桩,把栅栏牢牢绑在桩上。忙活完,太阳已经老高了,他坐在江堤上,啃着冷窝头,眼睛死死盯着蟹簖。

\"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想偷螃蟹,故意搞破坏。\"他琢磨着,村里有几个懒汉,总惦记着别人的收成。可转念又想,偷螃蟹直接把竹篓里的抓走就行,何必费劲把蟹簖撞破?

正想着,远处传来\"扑棱\"一声,一只白鹭从芦苇丛里飞出来,翅膀扫过水面,惊起一圈涟漪。王老汉的心跟着跳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的话——江里有\"水鬼\",山里有\"山魈\",要是得罪了它们,就会被缠上,不得安生。

\"呸呸呸,老子不信这些!\"他赶紧吐了几口唾沫,把这不吉利的念头压下去。可目光落在那片烂泥塘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盯着他,浑身不自在。

傍晚回家时,王老汉特意绕到烂泥塘边看了看。那截木头不见了,塘里的泥水浑浊,什么也看不清。他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由得加快了。

第三天,王老汉是被噩梦吓醒的。梦里他站在蟹簖边,水里突然伸出无数只毛茸茸的手,抓着竹篾使劲摇,他想上前阻止,却怎么也动不了,眼睁睁看着栅栏裂开,螃蟹从裂口里游出来,变成一张张鬼脸,冲他笑。

鸡叫了三遍,他才敢起身,手脚冰凉,额头全是汗。灶膛里的火灭了,他哆哆嗦嗦地划着火石,添了柴禾,看着火苗慢慢窜起来,心里才踏实了点。

\"爹,你咋了?\"狗剩揉着眼睛走进来,看见爹脸色发白,担心地问。

\"没事,做了个噩梦。\"王老汉强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昨晚蒸的红薯,塞给儿子,\"快吃,爹去去就回。\"

他没敢像前两回那样早去,等天光大亮,江面上有了行船的影子,才挑着竹篓出门。一路上,他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回头看,却只有空荡荡的江堤和随风摇摆的芦苇。

离蟹簖还有半里地,他就看见那道熟悉的裂口又张开了,像一张等着吞噬的嘴。这次裂得更大,整个蟹簖都歪了,好几根竹桩被拔了出来,斜插在泥里。那截木头,还是卡在裂口中央,仿佛在炫耀自己的胜利。

王老汉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人干的,也不是水流冲的——这木头成精了!

他哆哆嗦嗦地走过去,不敢碰那木头,只站在岸边,看着狼藉的蟹簖,心里又怕又气。三天了,一点收成没有,家里的米缸见了底,红薯也只剩最后几个,再这样下去,他跟狗剩真得饿肚子了。

\"你到底想干啥?\"王老汉对着木头喊道,声音发颤,\"我就是个讨生活的,没招惹你啊!\"

木头一动不动,江风掠过,吹得竹篾\"哗哗\"响,像是在嘲笑他。

王老汉咬了咬牙,想起狗剩期盼的眼神,想起媳妇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好好照顾娃\",一股狠劲涌了上来。\"不管你是啥妖精,老子跟你拼了!\"

他从江堤上搬来块大石头,足有他半人高,吭哧吭哧地挪到蟹簖边,压在栅栏上。又找来几根更粗的竹桩,深深插进泥里,把蟹簖绑得结结实实。做完这一切,他盯着那截木头,突然有了个主意。

他找来平时装螃蟹的竹笼,这笼子是用最结实的竹篾编的,上面还缠着细铁丝,专门用来装个头大的螃蟹。他小心翼翼地把木头从裂口里拽出来,这次没扔,而是塞进了竹笼里,用麻绳缠了一圈又一圈,把笼门扎得死死的。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蟹簖,就跟我回家作伴去!\"王老汉扛起竹笼,系在扁担头上,挑着往家走。木头在笼子里沉甸甸的,偶尔动一下,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翻身。

走在回村的路上,日头渐渐升高,可王老汉觉得浑身发冷。江风吹过芦苇荡,\"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背后跟他说话,他不敢回头,脚步越来越快。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下,遇见了村里的张老太。张老太九十多了,是村里年纪最大的,据说年轻时见过不少怪事。她眯着眼睛,看着王老汉扁担头上的竹笼,突然说:\"大兄弟,你这笼里装的啥?咋看着阴气森森的?\"

王老汉心里一惊,停下脚步:\"张老太,就是截破木头,总毁我的蟹簖,我带回家劈了烧火。\"

张老太拄着拐杖,凑近了看,眉头皱得紧紧的:\"这木头不对劲啊,你看这纹路,像不像人脸?\"

王老汉低头一看,笼子里的木头在阳光下,纹路还真像一张歪歪扭扭的脸,眼睛、鼻子、嘴都有,正对着他笑。他吓得手一抖,扁担差点掉地上。

\"老太,这......这就是块普通木头。\"

张老太摇摇头,叹了口气:\"江边上的东西,不能随便捡。尤其是来路不明的木头、石头,说不定是山里的精怪变的,想找替身呢。\"她凑近王老汉耳边,压低声音说,\"记住,不管啥东西跟你说话,千万别把名字告诉他,说了就被缠上了。\"

王老汉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点头:\"谢老太提醒,我记住了。\"

他挑着竹笼,几乎是跑着回了家。进了院门,\"砰\"地关上篱笆门,后背紧紧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笼子里的木头安静得很,像是睡着了。

王老汉把竹笼扔在院子中央,找来一把砍柴刀,磨得锃亮,放在旁边。狗剩从屋里跑出来,好奇地围着笼子转:\"爹,这里面装的啥?\"

\"别碰!\"王老汉喝住儿子,\"是个会捣乱的妖精,爹今天就收拾它。\"

他把狗剩推进屋:\"回屋写你的字去,没爹的话不许出来。\"狗剩噘着嘴,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王老汉搬了个板凳,坐在院子里,盯着竹笼。太阳慢慢爬到头顶,笼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犯嘀咕: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这就是块普通的木头?

正想着,突然听见笼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抓竹篾。王老汉猛地站起来,握紧了砍柴刀。

声音越来越大,\"咔嚓\"一声,笼子上的一根细铁丝被挣断了。接着,整个笼子开始晃动,竹篾被撞得\"砰砰\"响。

\"要出来了!\"王老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往后退了两步,举着砍柴刀。

\"啪\"的一声,笼门被撞开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滚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慢慢站起来。

王老汉吓得差点把刀扔了——那东西竟有一张人脸,眉眼鼻子样样齐全,就是五官挤在一起,看着格外怪异。可身子却是猴子的模样,浑身长满黑毛,瘦得皮包骨头,最奇怪的是,它只有一只左手,一条右腿,另一只手和另一条腿的位置,只有短短的一截,像是被砍断的。

\"你......你是啥怪物?\"王老汉的声音都在抖。

那怪物眨了眨眼睛,尖声尖气地说:\"我是山中来的,性嗜蟹,是我入水破了你的蟹簖,让你受了损失,望你恕罪。\"它用那只独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动作滑稽又诡异。

王老汉这才明白,张老太说对了,这真是山里的精怪!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山魈\",说它们长得像猴,能变人形,最喜欢偷东西,尤其是水里的鱼虾螃蟹。

\"你毁了我的蟹簖,偷了我的螃蟹,现在说恕罪?\"王老汉又气又怕,举着刀往前走了两步,\"我看你就是欠揍!\"

山魈吓得往后蹦了蹦,独腿跳着,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太饿了。\"它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瘪瘪的,\"山里找不到吃的,才来江边找螃蟹。\"

\"饿就可以毁人家的营生?\"王老汉怒道,\"我儿子还等着螃蟹换米吃呢!\"

山魈低下头,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放我出去,我是山神派来的,保你往后蟹簖完好,螃蟹多得装不下。\"

\"山神?\"王老汉冷笑一声,\"山神会偷螃蟹?我看你就是个山魈精,想骗我放你走!\"他想起张老太的话,握紧了刀,\"别耍花样,不然我一刀劈了你!\"

山魈急了,在院子里转圈,独腿蹦得老高:\"我真的能帮你!你看,\"它指着院角的几棵辣椒,\"你这辣椒,再过三天就会被虫子啃,我能让虫子不敢来。\"

王老汉顺着它指的方向看,院角的辣椒藤上,果然有几个小洞,像是被虫子咬的。他心里一动,却还是嘴硬:\"少来这套,我才不信你。\"

山魈眼珠一转,又说:\"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帮你。只要我知道你的名字,就能保佑你一家平安,再也不会有东西来捣乱。\"

王老汉心里警铃大作,想起张老太的嘱咐,梗着脖子说:\"我凭啥告诉你?你个妖精,别想害我!\"

山魈的脸垮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找个安身的地方。你既不放我,又不告我姓名,我只能死了吗?\"它坐在地上,用独手抹着眼睛,哭得\"呜呜\"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王老汉的心有点软了。他看着山魈那残缺的肢体,想着它可能在山里受了不少苦,可一想到被毁掉的蟹簖,想到家里快见底的米缸,又硬起心肠:\"谁让你毁我的活路?这是你自找的!\"

他转身走进厨房,抱来一捆柴禾,堆在院子中央,又倒了点煤油——那是他平时用来引火的,省着用了大半年,此刻却毫不吝惜地泼在柴堆上。

“爹,你要干啥?”狗剩在屋里看得分明,吓得脸都白了,扒着窗户喊。

“别管!回屋去!”王老汉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他划着火石,火星落在柴堆上,“腾”地一声,火苗窜了起来,舔舐着干燥的柴禾,发出“噼啪”的声响。

山魈见状,吓得尖叫起来,独腿蹦着往后退,却被院子里的石磨挡住了去路。“别烧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毁你的蟹簖了!”它挥舞着独手,苦苦哀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那张怪异的人脸此刻写满了恐惧。

王老汉咬着牙,抄起铁叉,一步步逼近。他想起这三天的损失,想起狗剩饿肚子时的眼神,想起媳妇临终的嘱托,心里的那点犹豫早就被怒火吞没了。“晚了!”他大喝一声,铁叉猛地叉过去,按住了山魈的肩膀。

山魈的毛被火烤得卷了起来,发出焦糊的味道。它拼命挣扎,独腿蹬着地面,把泥地刨出一个个小坑,尖声叫道:“我诅咒你!你会遭报应的!”

王老汉没理会,用铁叉把身子掉进火里,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刚出生的婴儿被扔进冰水里,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狗剩在屋里吓得捂住耳朵,不敢再看,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火焰越烧越旺,把王老汉的脸映得通红。他死死按住铁叉,直到山魈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彻底不动了,只剩下一团黑炭在火里慢慢缩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混着淡淡的腥气,飘出院子,被江风吹散。

火堆渐渐熄灭,留下一堆灰白色的灰烬。王老汉扔掉铁叉,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山魈的尖叫还在耳边回响,他看着那堆灰烬,心里说不清是解气,还是后怕。

“爹……”狗剩怯生生地从屋里走出来,拉了拉他的衣角。

王老汉摸了摸儿子的头,手还在抖:“没事了,狗剩,那妖精被烧死了,再也不会来捣乱了。”

“它……它真的是山神吗?”狗剩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

“不是,”王老汉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那是山魈,专害人的妖精。爹这是为民除害。”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夜里躺在床上,总觉得窗外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一有风吹草动就吓得浑身一激灵。

第二天一早,王老汉揣着颗忐忑的心去看蟹簖。远远望去,竹栅栏安安稳稳地立在水里,没有裂口,没有松动,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走近了仔细检查,竹篾完好无损,绑在竹桩上的绳子也系得牢牢的,竹篓里的诱饵还在,甚至能看到几只小螃蟹正顺着栅栏往里爬。

“真的好了。”王老汉蹲在水里,摸了摸光滑的竹篾,眼眶有点发热。他忙活了一早上,把蟹簖又加固了一遍,才挑着沉甸甸的竹篓往家走——这次里面装满了肥美的螃蟹,青灰色的壳上泛着光泽,沉甸甸的压手。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下,又遇见了张老太。张老太看着他竹篓里的螃蟹,眯着眼睛笑了:“看来那东西被你收拾了?”

王老汉点点头,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山魈临死前的诅咒。

张老太听完,叹了口气:“山魈这东西,记仇得很,你烧了它,怕是得小心些。不过你没告诉它名字,这就好,没名字,它的诅咒就落不到实处。”她从怀里掏出个用红布包着的小玩意儿,塞给王老汉,“这是我年轻时求的平安符,你带在身上,能挡挡邪祟。”

王老汉接过红布包,入手温热,连忙道谢。他把平安符揣在怀里,贴着心口,感觉踏实了不少。

回到家,狗剩看见满篓的螃蟹,高兴得蹦了起来:“爹,我们有螃蟹吃了!”

“不光能吃,还能换米呢。”王老汉笑着,挑了几只最大的,用绳子绑好,“狗剩,跟爹去镇上,换了米,给你买糖葫芦吃。”

镇上的集市很热闹,王老汉的螃蟹刚摆出来,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老王,你这螃蟹真肥!”“给我来五只!”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一会儿就卖光了,换来的铜钱沉甸甸地装在布包里,硌得王老汉手心发痒。

他给狗剩买了串糖葫芦,又买了袋米,割了两斤肉,还扯了块花布——想给狗剩做件新棉袄,天冷了。

回家的路上,狗剩舔着糖葫芦,问:“爹,那妖精真的不会再来了吗?”

王老汉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肯定地说:“不会了,有爹在,啥妖精都不敢来。”

可他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是烧了就能彻底消失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站在蟹簖边,水里漂着那截黑木头,木头裂开,露出山魈那张怪脸,冲他咧嘴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吓得从梦里惊醒,冷汗湿透了衣衫。摸了摸身边熟睡的狗剩,才慢慢定下心神。

从那以后,王老汉每次去江滩,都会多带些艾草。在蟹簖边点燃,艾草的烟气呛得人睁不开眼,却能驱散江面上的潮气,也驱散他心里的恐惧。他还在当年捡木头的地方,埋了块石头,上面用凿子刻了“镇邪”两个字,刻得很深,像是要刻进江滩的骨头里。

秋汛终于来了,江水涨了起来,带着大量的泥沙和鱼虾。王老汉的蟹簖每天都能捕到满满一篓螃蟹,有时还能网到几条大鲤鱼。他把多余的水产拿到镇上卖,换了不少钱,不仅还清了欠邻居的债,还把家里的土坯房修了修,糊了新的窗纸。

狗剩穿上了新棉袄,红扑扑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风吹白了王老汉的头发,吹皱了他的脸,却没吹走他对那截黑木头和山魈的记忆。

有回跟同村的几个老伙计喝酒,酒过三巡,有人提起江里的怪事,王老汉喝多了,把遇见山魈的事说了出来。

“你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烧山魈!”一个老伙计咋舌,“我爷爷那辈就说,山魈是山神的跟班,烧了它,山神会怪罪的。”

王老汉喝了口酒,脸膛通红:“它要是真跟山神有关系,就不会偷我的螃蟹,毁我的活路。我看它就是个成了精的畜生,跟人一样,有好有坏,坏的就得治!”

“那你就不怕遭报应?”另一个人问。

王老汉摸了摸怀里的平安符,那红布已经洗得发白了,却依旧温热。“怕?咋不怕?可我更怕狗剩饿肚子。”他看着窗外,江滩的方向一片漆黑,“人活一辈子,总得护着点啥。为了狗剩,别说是山魈,就是阎王爷来了,我也得跟他拼拼!”

老伙计们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有人端起酒碗:“说得对!为了娃,啥都不怕!干杯!”

“干杯!”

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江滩上回荡的誓言。

后来,王老汉把蟹簖的手艺教给了狗剩。狗剩长大了,成了江滩上有名的捕蟹能手,他设的蟹簖,从来没人敢捣乱。王老汉就坐在江堤上,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是用当年那块“镇邪”石磨的。

“爹,你说那山魈真的会记仇吗?”有回,狗剩一边修补蟹簖,一边问。

王老汉望着浑浊的江水,想了想说:“记不记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知道,这江里、山里,有很多咱们不懂的东西。得敬着,但不能怕着。”他顿了顿,又说,“敬,是因为它们也得讨生活;不怕,是因为咱没做错事,咱护着自己的营生,天经地义。”

狗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父亲的话记在了心里。

很多年后,王老汉不在了,狗剩也成了老伙计。他常常给村里的孩子们讲起山魈的故事,讲他爹怎么烧掉那只害人的精怪,怎么护着蟹簖,护着家。

“设蟹簖时要是碰见来路不明的木头,千万不能留,”狗剩摸着孙子的头,就像当年王老汉摸他的头一样,“更不能让它知道名字。”

孙子仰着小脸,问:“为啥呀?”

“因为呀,”狗剩望着江滩的方向,那里的芦苇青了又黄,黄了又青,“在这片靠水吃水的土地上,敬畏是一回事,护着自家营生,又是另一回事。”

江风掠过江面,带着熟悉的河泥腥气,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蟹簖在水里轻轻摇晃,竹篾碰撞,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王老汉还在那里,守着他的营生,守着他的家。而那只被烧掉的山魈,成了富阳江边永远的传说,提醒着每一个讨生活的人——既要敬天地,也要护家人,这才是人间正道。

品书中文推荐阅读:玄幻:老婆绝世仙子,我却要逃婚绑定变美系统,绿茶在位面杀疯了快穿:挖野菜系统崩溃了四合院:生那么多孩子!怪我咯灵轩心动快穿之疯批反派在线作死快穿:钓系美人穿成黑月光之后开局策反病娇女BOSS的我无敌原神获得造物主系统的诸天之旅傅同学,我知道你暗恋我恶魂觉醒后,全宗门哭着求我原谅太师祖在下,孽徒桀桀桀!穿越年代文:工具人拒绝剧情哼,老娘才不想当什么丘比特火行天下末世向导:四大哨兵争着宠霹出个天尊化神老祖作香童是认真的豪门奶爸开局,养个外挂小奶娃摸一摸就能修仙,还要脸干什么!国运:扮演张麒麟,我是女版小哥真千金驻岛开荒,嫁禁欲军官赢麻神卦狂妃又在撩人了世界与尔青云仙梦张悦的逆袭没错,我哥和我爹都是大佬末日重生:鬼观音她畸变成神抗战:从远征军开始小孕妻齁甜,被绝嗣大佬抱回家宠快穿之云华真君圆满之旅快穿:我家宿主超厉害的,嗷呜盗墓:修仙修到青铜门碎裂掌控被未婚夫送去和亲后,我把他刀了快穿之改变be世界一夜情后,穆总失控刑侦六组全家读我心后杀麻了,我负责吐槽原神:从摸鱼开始出轨爹,爱赌妈,重生我笑呵呵一吻唤醒前世爱人我在古代当开山大王60后婆婆与80后儿媳知否:心狠手辣如兰传!崩铁,从雅利洛开始的星际军阀要命!她马甲满级,你惹她干嘛依靠MC我在古代种田种成了女皇悍女重生:莫少的心尖宠快穿:成了绿茶炮灰女配穿成主角手中宝
品书中文搜藏榜:异兽迷城半相热恋快穿:我在异界客串路人甲家外火影世界的修士开局逃荒,女尊小混子她吃喝不愁和狂野总裁同房后他说我只是陌生人墓虎带着两宝去逃荒,我逃成了首富穿越乱世,我有空间我怕谁秦老六的生活日常奥特次元:羁绊之力全能站姐变爱豆后成顶流了高嫁京圈大佬,渣前任悔疯了!末世,女主她拿百亿物资杀疯了孤独摇滚!属于老兵的孤独!穿越知否之我是墨兰末世,恋爱脑杀了最后一位神性转魔王的异世界冒险脑叶公司:逐渐离谱的员工我,AI凡人闯仙界首辅肥妻有空间小宫女娇软妩媚,一路荣宠成太后后妈恶毒后妈爽,后妈日子过得好陆爷的闪婚新妻明日方舟:构史学主演她是一池春水文昭皇后传邪祟复苏,我为阴世主综漫:作品太刀,雪乃让我别写了玄学直播间,大佬又算命攒功德啦八零软妻人间清醒,首长别茶了!孤爱的哥哥居然是敌国皇亲快穿:战神大人只想找lp贴贴嫡女谋略:妖孽夫君请上门百字日记白日深诱职业魅魔,青梅校花不放过沈氏家族美人祭莫爷养的小公主我用重生埋葬他勾魂的眼神方舟里的后勤官快穿之鼠鼠我呀,太上进了四合院:我何雨柱,国之栋梁斗破:天命反派,云韵哭惨了皇后,你逃不掉的重生成草,我修妖也修仙我花钱超猛,系统嘎嘎宠我!
品书中文最新小说:锦衣天下名诸神烙刑:大圣破界印特摄盘点开局揭露骑士破格战力一年一二三等功,牌匾送家倍长脸误闯天家!暴君恋爱脑?那没事了1910铁血滇云,开局差点饿死高武:觉醒MAX天赋!射爆一切无敌三人组,专业打劫1万年秋叶玄天录天幕:帝王破防请各位陛下冷静!喂饱那个活阎王红楼春无限技能,开局吓哭S级天骄【综特摄】求求放过魔斯拉吧我竟偷走了Faker的人生针途怨念回廊:无尽恐怖血色权力原神:我在提瓦特升级打怪永夜刀语凡鳄修仙传谍战风云:从暗杀开始变强全民坟场:我挖坟挖出一个地府七州传魅夜凤凰:十艳录红楼:王熙凤儿子,自带金手指自闭症首辅相公他太会撒娇卖萌了烽火刀锋恶毒继姐从良记古墓迷踪:九域秘辛少林烽烟疯权:星核陷落奴籍之下开局收下真太后,反手把鞑子扬了渣男灭我全家,重生后我嘎了他穿越妖尾,道士竟成圣十大魔导刚毕业就要当爸爸我是怎么在牛市亏的血本无归的三姐妹的江湖我的姐姐们是女王规则图鉴:我的书能解析万物大运送我重开军旅墨月戟:西域情仇穿越1850之晚清乱臣贼子妖修:我为了长生夺舍蛟龙觉醒响雷,我被爸妈反手上交国家退休满级大佬的养崽日常玄幻三国:曹贼竟是我自己AI觉醒之代码纪元穿越之我在女尊国做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