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色的星尘号,拖着略显残破的舰体,如同远征归来的幽灵船,缓缓穿过翡翠星域边缘那片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
舰桥内,气氛有些沉寂。连续的高强度战斗、法则层面的冲击、以及最后那吞噬数据洪流的疯狂,让所有人都身心俱疲。就连被混沌武装过的耿炎几人,此刻也解除了融合状态,靠在座椅上,脸色苍白地喘息着。棘牙、骨刃、毒藤则安静地蜷缩在角落,身上那不稳定的能量波动缓和了许多,但眼中依旧残留着一丝属于战场的凶戾。
唯有林燊燊。
他站在舷窗前,凝视着前方逐渐清晰的、被翠绿色生命能量笼罩的星域,周身那深邃的混沌气息内敛,仿佛暴风雨过后的深海,表面平静,内里却蕴藏着难以估量的力量与过往。他胸口那暗绿色的星璇缓慢旋转,内部偶尔闪过一片数据残骸或文明幻影,那是消化织网者数据库后留下的印记。
“终于……要回家了。”耿炎看着窗外熟悉的翡翠色,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冰冷和死寂全部呼出。
林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开始尝试连接摇篮核心的通讯:“不知道园丁和摇篮的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星尘号微微一震,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下一刻,熟悉的、磅礴而温暖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比他们离开时,更加浓郁,更加充满活力!
眼前,不再是死寂的钢铁坟场,而是无垠的、涌动着翠绿光波的翡翠星海。远处,那颗作为“生命核心”的翡翠行星,体积似乎膨胀了一圈,表面的光芒更加柔和而坚定,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变得更加坚韧。
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在星尘号正前方,原本织网者遗迹所在的、被林燊燊权柄“凋零”后只剩下残渣的空域,此刻竟然漂浮着一片新生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星云!星云缓缓旋转,内部隐约可见新生的、微小的能量生命在欢快地游弋!
仿佛那片被终结充斥之地,在失去压制后,被摇篮强大的生命力迅速修复,并孕育出了新的希望。
【欢迎归来,守护者。】
园丁那温和而带着一丝欣慰的意念,如同春风般拂过所有人的意识。虽然依旧能感觉到它的疲惫,但那份沉甸甸的绝望已经消失了。
“看来,家里也没闲着。”林燊燊看着那片新生星云,混沌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淡评价了一句。
【得益于您摧毁了‘归寂’源头,摇篮承受的压力消失,自我修复速度大大加快。这片星域……正在重生。】
园丁的意念顿了顿,带着一丝好奇探查着林燊燊。
【您的气息……变得更加深不可测。您似乎……携带了许多‘过往’归来。】
林燊燊没有解释,只是摊开手掌,那团从织网者数据库提炼出的、蕴含着无数终结与新生信息的混沌光球静静悬浮。
“一点肥料而已。”他收起光球,目光投向翡翠行星的方向,“这边事了,该回去了。”
他的意识,已经飘向了那片更加遥远、更加熟悉,却也更加渺小的土地——地球,燊燊盆地。
……
地球,燊燊盆地,中央晴湖旁。
时间距离林燊燊离开,并未过去太久(得益于不同时空流速的差异),但对于留守的人来说,每一天都是煎熬。
青禾蹲在试验田边,看着那些虽然长势良好、却明显缺少了某种“灵魂”的作物,眉头紧锁。没有老板那神秘的“生机元液”,这些作物虽然依旧是顶级品质,却失去了那种匪夷所思的活力和特殊功效。
赤红炎接着一个又一个通讯,面对各方渠道的催货和试探,焦头烂额,却依旧强撑着“老板在闭关研究新技术”的借口。
雷火安保的队员们在农场外围日夜巡逻,气氛凝重。他们都隐约知道老板去处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归期未卜。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瞬间笼罩了整个燊燊盆地!天空中的云层仿佛停滞了一瞬,中央晴湖的湖面无风自动,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湖水变得更加清澈,隐隐散发出微弱的、与翡翠星域同源的生命光泽!
所有作物,无论之前状态如何,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翠绿、舒展,散发出浓郁的生机!尤其是那一片片“红芭蕾”萝卜,顶部的红色更加鲜艳欲滴,如同燃烧的火焰!
“这……这是?!”青禾猛地站起身,看着瞬间焕发生机的试验田,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赤红炎手中的通讯器差点掉落,他感受着空气中那熟悉又陌生的、令人心悸又安心的威压,声音带着颤抖:“老……老板?!老板回来了!”
所有留守的人员,都下意识地望向农场中央,那座看似普通的宅院。
宅院静室内,空间微微扭曲,一道混沌色的人影悄然浮现。
正是林燊燊。
他依旧是那身赭石色唐装练功服,但站在那里,却仿佛与整个天地融为一体。他没有刻意散发气息,但那历经宇宙级战斗、执掌枯荣权柄、吞噬了无数文明数据后沉淀下来的底蕴,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他看了一眼静室内熟悉的陈设,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生机勃勃的农场上。
回家了。
从宇宙的终焉战场,回到了这片他起步的废土。
规模天差地别,但本质,似乎并无不同。
都是需要耕耘的“田”。
他走到窗边,看向下方波光粼粼的中央晴湖。湖面如同镜子,倒映着天空和他自己的身影。
然而,在湖面的倒影中,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而是一幅破碎的画面:
冰冷的宇宙虚空,苏晴燃烧自己化作金色桥梁,最终只剩下一点微弱金光被他收起……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窗棂发出细微的呻吟。
肥料有了,土地还在。
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他抬起手,掌心再次浮现那团混沌光球,又看了看晴湖的倒影。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光球内部,那无数被归寂的文明残响和数据碎片,或许……不仅仅是肥料。
他转身,走向屋外。
门外,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青禾、赤红炎、雷震(留守分身)等人,正好迎上他。
“老板!”
“老大!”
众人看到他,激动中带着一丝敬畏。眼前的林燊燊,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林燊燊目光扫过他们,最终落在青禾身上。
“青禾。”
“老板,您吩咐!”
“准备一下。”林燊燊将手中的混沌光球递给她,光球在他控制下,散发出温和的气息,“用这个,在晴湖中心,弄个‘景观’。”
青禾看着那团仿佛蕴含了无数星辰生灭的混沌光球,愣了一下:“景观?”
“嗯。”林燊燊看向晴湖,眼神深邃,“就叫……‘忆晴渊’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
“顺便,测试一下这新‘肥料’的效果。”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背负双手,缓缓走向湖边那把熟悉的躺椅。
身后,青禾捧着那团混沌光球,感觉如同捧着一个微缩的宇宙,手都在微微颤抖。赤红炎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疑惑。
忆晴渊?
新肥料?
老板这次回来,好像……更加让人看不透了。
林燊燊在躺椅上坐下,闭上眼睛,仿佛与往常一样开始“悟道”。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他“看”到的,不再是生机燎原界的演化,也不是权柄的锤炼。
而是那片浩瀚的、冰冷的织网者数据库,以及其中……无数关于灵魂、意识、数据化存在的……古老记录。
苏晴最后的那点金光,在他混沌色的核心深处,微微闪烁了一下。
废土的风拂过湖面,带来泥土和作物的清新气息。
宇宙级的战争暂时落幕。
但这片田里的“活”,还远远没有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