γ的通讯切断后,主控室里死寂得能听到电流的嗡鸣。那声“祝丰收”的嘲讽像冰冷的毒刺,扎在每个人心头。
“抗药性……下次……”耿炎喘着粗气,眼睛赤红地瞪着那片重归平静、实则埋着“休眠火山”的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老子现在就去把它们一个个抠出来砸碎!”
“然后呢?”赤红炎的声音冷得像冰,“引爆它们?让污染再次扩散?还是让γ看到我们气急败坏、毫无办法的样子?”
耿炎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设备箱上。
“林枫,24小时不间断监控那片区域,任何能量波动,哪怕只有0.001%的异常,立刻报告。”赤红炎下令,“雷震,增加那片区域的物理巡逻频次,设置震动和声波传感器,就算它们放个屁,我也要听到响动!”
“老陈,继续分析那种‘种子’的结构和休眠机制,尽快找出能彻底分解或者安全移除的方法。”
“其他人,该修设备的修设备,该警戒的警戒。γ想看我们乱,我们偏要稳给他看。”
命令下达,众人压下心中的憋屈和不安,再次忙碌起来。农场像一台被强行注入冷静剂的机器,继续艰难运转。
但阴影已经种下。每个人经过西北区时,都忍不住会瞥一眼那片看起来毫无异状的土地,仿佛能感觉到地下那些休眠的怪物冰冷的呼吸。
压力最大的,无疑是赤红炎。他坐镇主控室,面前几十个屏幕同时显示着各种数据,但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停留在两个地方:一是西北区的地下能量监测图,二是医疗帐篷和急救舱的内部画面。
γ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而林燊燊和苏晴的状态,才是农场真正的根基。
时间在压抑的平静中流逝了几个小时。
突然,急救舱那边传来了消息。
“赤先生!苏小姐……她好像醒了!真的醒了!”护士的声音带着惊喜和一丝不确定。
赤红炎精神一振,立刻接通急救舱的内部监控。
画面中,苏晴果然睁开了眼睛。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无神或者充满数据流的状态,而是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迷茫和虚弱。她微微转动脖颈,目光有些吃力地扫过周围的环境,最终落在天花板上。
“苏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老陈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小心翼翼。
苏晴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开合,发出极其沙哑微弱的声音:“……水……”
“快!给她水!”老陈连忙吩咐。
护士小心地用吸管喂她喝了一点水。
喝了几口水,苏晴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些。她尝试着想抬手,却因为虚弱而失败。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陈继续问。
苏晴轻轻眨了眨眼,似乎在感受自己的身体,片刻后,才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依旧细若游丝:“……还好……就是……没力气……”她停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外面……怎么了?很……吵……”
“吵?”老陈一愣。急救舱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面机器的轰鸣传进来极其微弱。
赤红炎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指的可能是能量层面的‘噪音’!问她,感觉到了什么?”
老陈立刻转述。
苏晴闭上眼睛,似乎在仔细感知,几秒后,她重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和……不适?
“……地下……有很多……‘饿’的东西……在睡觉……但是……睡得很不安稳……”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绿虫子’……一直在……‘吐’东西……很……讨厌……”
地下‘饿’的东西?休眠的种子!
很大的‘绿虫子’?那个幽绿的菱形柱体!
‘吐’东西?持续播撒污染!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苏晴刚刚苏醒,甚至没有借助任何仪器,仅仅凭借感知,就精准地描述出了外界最大的两个威胁!而且用的是如此形象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比喻!
她的感知能力,似乎因为这次意识层面的冲击和恢复,变得更强了?或者说,她与农场能量场的连接更加深入和清晰了?
“还有呢?你还感觉到了什么?”赤红炎强压激动,追问道。
苏晴再次闭上眼,这一次,她感知的时间更长。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极其奇异的表情,像是惊讶,又像是……本能的不安?
“……我们……‘家’里……好像……多了很多……‘颜色’……”她喃喃道。
“颜色?”老陈不解。
“……嗯……”苏晴努力组织着语言,仿佛在描述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以前……感觉到的…… mostly(大部分)是……燊燊的……金色的……暖暖的……还有土地的……灰色的……沉沉的……”
“……现在……多了……很多……别的‘颜色’……”
她微微侧过头,仿佛在“看”向某个方向:“……那边……b-7区……有很多……冷冷的……蓝色……在闪……很……快……”(指林枫的数据中心和能量流动)
她又“看”向另一边:“……那边……维修厂……是……红色的……很……烫……有点……暴躁……”(指耿炎和他的机器)
“……医疗站这边……是……绿色的……但是……和那个‘绿虫子’不一样……是……舒服的……绿……”(指老陈和生命能量)
“……雷叔叔他们……是……厚厚的……黄色的……很……稳……”(指雷震和安保队伍的稳定气场)
“……赤叔叔你……”她“看”回主控室方向,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仔细分辨,“……是……紫色的……一直在……转……很……累……但是……很……亮……”
她描述的,根本不是视觉看到的颜色,而是她感知到的、每个人、每个区域独特的能量场特征!一种超越了五感的、全新的“视野”!
这种能力,简直闻所未闻!
主控室里,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背后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惊奇。
苏晴似乎被自己感受到的这片纷繁复杂、五彩斑斓的“新世界”弄得有些疲惫和困惑,她轻轻喘了口气,最后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担忧:
“……燊燊……呢?”
“……他的‘颜色’……好像……比之前……亮了一点……但是……好远……而且……外面……有好多……‘灰尘’……想飘过去……沾上他……”
她感知到了林燊燊状态的微弱好转,但也感知到了那些无处不在的、γ投放的污染能量,如同灰尘般,试图侵蚀那片纯粹的金色。
赤红炎看着屏幕中虚弱却仿佛拥有了“神之眼”的苏晴,心中波涛汹涌。
γ的威胁迫在眉睫,沉睡的火山不知何时爆发。
但与此同时,农场似乎也正在孕育着超乎想象的可能性。
苏晴的苏醒和这诡异的“新视野”,是危机中诞生的希望之火,微弱,却可能照亮前路。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用一种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
“苏晴,好好休息。”
“燊燊没事。那些‘灰尘’……”
“叔叔们会想办法打扫干净。”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打扫干净。
无论用什么样的“除草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