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如雷,冰原重步营的钢铁方阵踏着统一的步伐,向山海关碾压而去。沉重的脚步震动大地,狼牙棒与巨斧的钝锋在晨光下折射出死亡的寒芒。
韩擒虎站在关城上,看着那如同移动堡垒般的重步方阵,脸色铁青:“放箭!滚石!檑木!给本帅砸碎这些铁疙瘩!”
箭雨倾泻而下,却在厚甲上撞出点点火星,徒劳滑落。滚石檑木沿着城墙轰然砸下,重步方阵只是微微一顿,前排士兵巨斧挥出,将滚木劈得碎屑横飞,阵型如波浪般分开又合拢,继续碾压向前!
“不可能!”韩擒虎瞳孔猛缩,看着那些铁甲怪物顶着守城器械的轰击,硬生生逼近关墙根下,“火油!快倒火油!”
滚烫的黑油顺着城墙泼下,火把随即扔下,烈焰瞬间吞噬了关墙根下的数十名重步士兵!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然而——
“铁砧!合!”高战嘶哑的吼声穿透烈焰与浓烟!
未被火焰波及的重步士兵瞬间靠拢,盾牌交叠如铁壁,死死护住被火焰灼烧的同袍!后排士兵抓起地上冻硬的泥土和积雪,疯狂地覆盖在燃烧的战友身上!火焰在极寒与覆盖下迅速窒息!浓烟中,浑身焦黑、甲胄滚烫的士兵竟重新站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再次融入那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钢铁洪流!
“魔鬼……这些是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关墙上的守军目睹此景,肝胆俱裂,士气瞬间崩溃!
山海关前,死亡的交响已进入最狂暴的乐章。冰原重步营五个巨大的“铁砧”方阵,如同五座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钢铁山峰,重重撞击在关墙之下!城墙在持续不断的钝击下呻吟震颤,砖石碎屑簌簌落下。
“顶住!给老子顶住!”韩擒虎须发戟张,状若疯虎,嘶吼声在混乱的城头显得苍白无力。他亲眼看着一个“铁砧”前排士兵被数支长矛从垛口刺中胸甲,那士兵只是身体剧烈一晃,手中沉重的狼牙棒却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砸在探出的矛杆上!“咔嚓!”精钢矛杆应声而断,碎裂的矛头在巨力反弹下倒射而回,将城上数名守军钉死!那重步士兵胸甲凹陷,口鼻渗血,却狞笑着再次举起狼牙棒,猛砸城墙基座!
更可怕的景象发生在东侧瓮城拐角。一个“铁砧”方阵在承受了数波滚石檑木后,终于找到了城墙一处相对薄弱的接缝处。前排士兵用巨斧和特制的破城重凿疯狂劈砍撬动,侧翼盾牌手死死扛住上方如雨的箭矢和石块,后方长矛手则从盾牌缝隙中不断向上攒刺,压制垛口后的守军。
“轰隆——!”
一声沉闷如地龙翻身的巨响!那块被反复重击撬动的巨大墙砖终于松动,连带着周围一片砖石结构轰然崩塌!烟尘冲天而起,一个足以容纳数人并行的巨大豁口赫然出现!
“缺口!东瓮城破了!”岭南军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吼!
“玄甲重骑!锋矢阵!目标——缺口!凿穿!”陈锋冰冷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瞬间斩破战场喧嚣!
“杀——!”
一直蓄势待发的五万玄甲重骑轰然启动!马蹄踏碎冻土,如同黑色的死亡洪流,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中,以无可匹敌的威势,狠狠撞向那个刚刚被重步用血肉和钝器撕开的城墙豁口!沉重的马蹄踏过满地碎砖和守军尸体,锋锐的骑枪轻易洞穿惊慌涌来试图堵口的守军!
“挡住!用尸体也要给老子堵住!”韩擒虎目眦欲裂,亲自拔刀冲向豁口方向。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玄甲重骑的冲击力在狭窄的豁口处被压缩到极致,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当先的重骑连人带马撞入堵口的守军人群,瞬间碾开一条血路!后续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源源不断涌入豁口,冲入瓮城内部!
瓮城内,瞬间变成了血肉屠场!失去城墙依托的守军,在身披重甲、手持骑枪冲锋的玄甲重骑面前,脆弱得如同麦秆!骑枪穿刺,战马践踏,弯刀劈砍!瓮城内的守军被分割、碾碎,惨叫声淹没在铁蹄的轰鸣中!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铁砧”方阵压力骤减,更加疯狂地猛攻各自负责的城墙段!“轰!轰!”又有两处城墙在持续不断的钝击下崩塌!陌刀营的士兵在王贲的率领下,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崩塌的斜坡和云梯,悍不畏死地攀上城头,雪亮的陌刀组成死亡的刀林,在城墙上清出一片片区域!
山海关,这座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关,此刻已如同暴风雨中的破船,处处漏风,摇摇欲坠。主关楼所在的区域,成了最后也是最惨烈的修罗场。
韩擒虎浑身浴血,华丽的帅甲上布满刀痕,头盔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被血和汗黏在额角。他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的亲卫“铁壁营”残兵,背靠着主关楼高大的石基,被涌入关内的玄甲重骑和攀上城头的陌刀营精锐层层包围,水泄不通。
“韩擒虎!”高战策马排众而出,玄鹰重甲上沾满血污,手中长槊直指被围困的老将,“关城已破!负隅顽抗,徒增死伤!放下兵器,王爷或可饶尔等性命!”
“饶命?”韩擒虎啐出一口血沫,染血的佩刀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环视着周围如林的刀枪和那些沉默却杀意凛然的岭南士兵,发出一阵嘶哑的惨笑,“哈哈哈哈!饶命?我韩擒虎镇守山海关二十载,纵是契丹铁骑亦不能越雷池一步!今日……今日竟毁于尔等宵小之手!”
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包围,死死盯住远处那杆在风中猎猎招展的玄色大纛,眼中是无尽的怨毒与不甘:“陈锋!乱臣贼子!尔等今日破关,他日必遭天谴!朝廷……陛下……必会为我等报仇雪恨!”
“报仇?”一个平静却带着穿透一切力量的声音响起。包围圈如同潮水般分开,陈锋骑着“追风”,缓缓行至阵前。他玄色王袍纤尘不染,与周围血腥的战场格格不入,只有腰间那柄“破军”长刀,散发着幽幽寒意。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穷途末路的韩擒虎,眼神淡漠如冰:“本王破关,非为私仇,乃为肃清朝纲,解民倒悬。昏聩朝廷,世族蠹虫,早已将大周拖入深渊。尔等愚忠,不过是为虎作伥,死不足惜。”
陈锋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绝望却依旧紧握兵刃的“铁壁营”残兵,声音陡然转厉:“至于尔等身后朝廷?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拿什么来报此仇!是那被世族掏空的国库?还是那些只知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或是那早已离心离德的四方藩镇?”
字字诛心!如同重锤砸在韩擒虎和残兵心头!他们效忠的朝廷,似乎在这一刻被无情地撕开了遮羞布,露出腐朽不堪的内里。残兵们握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韩擒虎,你为将二十载,当知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你麾下儿郎,皆是我华夏血脉,何忍令其尽数葬身于此,为那必亡之朝陪葬?”陈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指人心,“放下刀,本王允诺,降者不杀,伤者得治。山海关内军民,皆为本王子民,一视同仁!”
“王爷……王爷仁德!”包围圈外,不知是哪个被俘的守军军官,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这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点燃了残兵们求生的本能。
“哐当!”一柄卷刃的佩刀被扔在地上。
“当啷!”“哐啷!”如同连锁反应,越来越多残兵丢下了手中的兵器,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对未知的恐惧。最后,只剩下韩擒虎和他身边最忠心的两名亲卫,依旧拄刀而立。
韩擒虎看着身边纷纷弃械的同袍,又看向马背上那个如神似魔的年轻藩王,眼神中的疯狂与怨毒如同火焰般燃烧,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他猛地举起佩刀,不是冲向陈锋,而是狠狠抹向自己的脖颈!
“大帅!”两名亲卫目眦欲裂,扑上去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放手!让本帅死!本帅无颜见陛下!无颜见……”韩擒虎挣扎嘶吼,佩刀被夺下。他挣扎的力气迅速流逝,一口鲜血喷出,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昏死过去。英雄末路,莫过于此。
陈锋冷漠地看了一眼昏迷的韩擒虎。“押下去,好生看管,命医官诊治。”他目光转向洞开的关城和远处广袤的中原大地,声音斩钉截铁,响彻在刚刚平息的山海关上空:
“传令!岭南全军,入关!”
“目标——大周京城!”
山海关的硝烟尚未散尽,岭南军高效的战争机器已开始全速运转。关城内外,肃清残敌、救治伤员、安抚百姓、清点物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在关城中心的镇守府大堂,气氛却凝重如铁。
巨大的北疆舆图已被撤下,换上了描绘着中原腹地、直至大周京畿的详图。陈锋立于图前,指尖从刚刚插上赤红旗的山海关位置,缓缓向南移动,掠过沿途标注的州府、关隘、河流,最终停在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都城之上。他身后,高战、王贲、周淮安、赵铁柱等核心将领谋士屏息凝神,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将临的肃杀与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王爷,”周淮安率先开口,手指点向舆图上距离山海关约三百里的第一道屏障,“滁州!此地乃拱卫京畿北大门户,地势险要,有‘小京师’之称。滁州守将冯坤,虽非韩擒虎这等名将,但据察风卫密报,此人谨慎有余,魄力不足。自山海关烽火燃起,冯坤已下令坚壁清野,征发民夫加固城防,并八百里加急向朝廷求援。”
“求援?”高战冷笑一声,玄甲重骑破关的锋芒犹在,“朝廷现在还能派出什么援军?各镇兵马要么被世族把持观望,要么远水解不了近渴!依末将看,趁滁州人心惶惶,我军挟破关之威,以玄甲重骑为锋,冰原重步压阵,雷霆一击,定可速破滁州!”
“高将军勇猛可嘉,”谋士周淮安微微摇头,“然滁州城高池深,冯坤龟缩不出,强攻纵能破城,我军锐卒亦难免折损。且王爷兵锋直指京城,贵在神速。若沿途坚城皆需强攻拔寨,损耗兵力时间,待朝廷缓过气来,纠集各路勤王之师,恐陷入缠斗泥潭。”
陈锋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轻响。他忽然问道:“赵铁柱,京城方向,有何异动?”
察风卫统领赵铁柱立刻上前一步,语速极快却清晰:“禀王爷!京城已乱!山海关失守的消息于昨夜飞马入京,今晨已在朝堂引发轩然大波!皇帝惊怒呕血,昏厥于龙椅之上,现被太医紧急救治,生死不明!九皇子……不,新太子在监国,然威望不足,难以服众!四大家族趁机发难,指责太子与王爷……与岭南暗通款曲,才致雄关失守!朝堂之上,各派系互相攻讦,乱成一团!禁军统领已被世族暗中撤换,京城九门戒备森严,但军心浮动,流言四起!”
“好!”陈锋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桌案!“乱得好!京城越乱,我军机会越大!”他霍然转身,目光如电扫过众将,“滁州冯坤,胆小如鼠,其倚仗无非两点:一是滁州坚城,二是朝廷援兵!如今朝廷自顾不暇,援兵已成泡影!其心已怯!”
他手指重重戳在滁州位置:“本王不给他龟缩的时间!高战!”
“末将在!”
“命你率三万玄甲精骑,一人双马!丢弃所有非必要辎重,只携五日干粮!绕过滁州城防工事,直插其后方粮道与援兵必经之路!给本王切断滁州与外界一切联系!做出大军合围、断其生路之势!记住,围而不攻,以势压人!”
“末将领命!”高战轰然应诺,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发挥玄甲重骑极致机动性的任务!
“王贲!”
“末将在!”王贲拄着拐杖,挺直脊梁。
“陌刀营休整半日,今夜子时,随本王亲率中军主力,兵临滁州城下!本王要冯坤一睁眼,看到的便是岭南王旗蔽日,大军压境!”
“诺!”王贲眼中战意升腾。
“周淮安!”
“属下在!”
“即刻起草檄文!昭告滁州军民:朝廷昏聩,奸佞当道,民不聊生!本王兴义兵,清君侧,只诛首恶,不伤黎庶!凡开城归顺者,免赋三年!凡助纣为虐者,城破之日,尽诛九族!檄文制成箭书,明日拂晓前,务必射入滁州城内每一条街道!本王要滁州上下,皆知本王之志!”
“属下遵命!”周淮安领命,眼中露出钦佩。攻心为上,王爷深谙此道。
“赵铁柱!”
“属下在!”
“动用所有‘青蚨’,在滁州城内散布恐慌!重点‘关照’冯坤及其心腹将领!告诉他们,本王念其戍边不易,若献城投降,不仅性命无忧,更可加官进爵!若负隅顽抗……韩擒虎便是前车之鉴!山海关的惨状,便是滁州明日!”陈锋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
“属下明白!定叫滁州守军,未战先怯!”赵铁柱眼中寒光一闪。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确的齿轮,瞬间咬合运转。岭南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攻破山海关后,没有丝毫停歇,反而以更狂暴的姿态,碾向大周王朝那已然脆弱不堪的心脏!陈锋的目光再次投向舆图上的京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山海关的烽火,只是点燃这万里河山的第一把火。真正的燎原烈焰,将从滁州开始,直至——焚尽那腐朽的龙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