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屑沾着冷汗从老匠人指缝簌簌而落,礁石底漂出的皇城水道图在暗流中舒展如毒蛇。陈锋靴尖碾碎海图油绸,火光在瞳孔深处淬出寒芒:“耗子打洞打到龙椅下,这纵深——该换个方向拓了!”
扶南国使船的白帆在烈日下抖如筛糠。甲板上,使臣苏哈托盯着五里外海面仍在燃烧的倭船残骸,喉结滚动着咽下惊惶。昨夜他亲眼目睹玄甲弩船与赤蛟舰铰接成浮城,三百弩机齐发时掀起的钢雨,将礁石区生生削成齑粉。
“大人,岭南王传令……”副使声音发颤地捧上赤金帖。苏哈托展开烫金笺,瞳孔骤然收缩——帖上竟用扶南密文写着三桩秘事:去岁私贩倭岛硫磺五百桶、今年春劫掠爪哇贡船、上月暗杀真腊王子嫁祸占城!
“他怎会……”苏哈托瘫坐在地,帖尾朱砂印戳如血滴落:“三日内自缚请罪,或效倭船赴死。”
海浪拍打船板的声音,此刻像极了断头台的铡刀下落。
南海王宫地窖寒气刺骨。玉漱的匕首挑开檀木暗格,露出整箱泛着青光的倭刀,刀柄云纹与陈锋佩刀箍环如出一辙。“百越岩摩、扶南苏哈托、龙泉府尹……”她踢了踢脚边捆成粽子的倭商,“这贩刀的倒是硬气,牙缝藏了毒囊。”
陈锋却蹲身掰开倭商下颌,指腹抹过臼齿金冠:“高丽宫廷死士的镶牙手艺。”他猛然揪起倭商头发撞向冰墙!
哗啦!
冰碴混着血沫飞溅,倭商后颈竟被撞出半枚黥纹——交趾王室暗卫的蛇形刺青!
“蛇鼠一窝。”陈锋将倭商踹进玄铁囚笼,“放消息出去,就说扶南使船返航时遭了海难。”
玉漱霍然抬头:“你要引蛇出洞?”
“是请君入瓮。”陈锋抖开羊皮海图,朱砂笔锋裂海穿云,从番禺直划到爪哇,“这群豺狼既敢伸手——”笔尖狠狠戳进巽他海峡,“本王就剁了爪子煲汤!”
七日后巽他海峡浓雾弥漫。爪哇王储的黄金楼船在雾中缓行,船舱里却爆出怒吼。
“扶南使船沉没?陈锋好大的狗胆!”爪哇水师提督查猜将密报拍在案上,“立刻传令战象船队,给本王撞沉番禺港的……”
轰!
船身剧震,左舷破开巨洞!查猜扑到窗边,只见浓雾中伸出赤蛟舰狰狞的撞角,玄甲弩船正从舰体两侧滑出,八爪弩机旋转着绞紧弓弦。
“岭南水师不可能到此!”查猜的咆哮被钢矢破空声撕裂。特制倒钩箭穿透象船皮甲,箭尾铁索瞬间绷直——三十六艘战象船被铁索连环捆住,动弹不得!
“提督大人。”陈锋的声音透过铜管阵震得海面发颤,“去年劫掠爪哇贡船的真凶,此刻就在您脚下货仓。”
查猜踹开货仓暗门时浑身血液冻结。三百名扶南水手被铁链锁在火药桶旁,为首者赫然是“已葬身鱼腹”的苏哈托!
“是爪哇人逼我们嫁祸……”苏哈托的哀嚎被查猜一刀切断。
晚了。
赤蛟舰拍杆轰然砸下,爪哇黄金船桅杆拦腰折断。陈锋立在舰桥,看烽火如赤龙沿岸腾起——从占城到真腊,十二国海岸要塞相继燃起归顺焰号!
是夜番禺港亮如白昼。浑身浴血的岩拓拖来十口铁箱,箱盖震开时腥气冲霄:高丽死士头颅、交趾暗卫断手、爪哇王储金冠……
“百越儿郎以血洗辱!”少年酋长将扶南使节旗掷入火堆,“请大王赐我先锋印,荡平巽他群丑!”
陈锋却抛给他一卷泛黄海图。岩拓展开后倒抽冷气——图上标注着从百越直抵爪哇王城的秘密暗流,沿途岛礁驻军、补给点、潮汐时刻纤毫毕现!
“三年前倭寇袭扰时,本王就在等今天。”陈锋刀鞘敲打巽他海峡的朱砂标记,“商船是假,勘探是真;海战是假,铺路是真!”
玉漱猛然醒悟:难怪陈锋始终放任倭寇小股侵扰,原来玄甲水师早混入商船测绘航路!
“一月内,本王要巽他海峡姓陈。”陈锋将先锋印按在岩拓掌心,“打烂的城池归你,商路红利归南海——成交?”
岩拓獠牙咬破拇指,血印拍在海图上:“愿为大王手中链!”
海风卷着硝烟灌入龙泉府衙。府尹王杞盯着密报浑身发抖:“爪哇归顺?陈锋的手……”
咔嚓!
颈骨碎裂声在身后响起。岩拓甩开府尹瘫软的尸体,弯刀刮下墙皮——夹层里赫然是倭岛向中原输运火药的完整路线图!
“难怪木料藏得下海图。”少年酋长蘸血在墙上书:“通倭者,此为例!”
血书未干,岭南八十艘楼船已列阵巽他海峡。查猜被铁链拖上舰桥时,看见毕生难忘的景象:岩拓的百越战船高悬玄甲旗,赤蛟舰炮口齐指爪哇王城。更远处,真腊、占城、三佛齐的使节船争先恐后升起岭南王旗!
“今日起,过巽他者纳捐三成。”陈锋的刀鞘碾过查猜的脸,“回去告诉爪哇王——”
他俯视海峡间如蝼蚁的万国商船,声音被海风送进每片帆影:
“要么交买路钱,要么交项上头!”
王城水道图在御书房炭盆里蜷曲焦黑。老皇帝听着八百里加急,指尖掐进鎏金扶手:“爪哇称臣?陈锋他……”
“报!扶南国主献上南海明珠十斛!”
“急奏!真腊愿割让槟榔港!”
“密信!高丽使节求见岭南王特使!”
潮水般的奏报中,九皇子颤抖着展开巽他万国归顺图。朱砂标记已吞没整片南洋,唯有一点墨渍孤悬海外——那是陈锋特意留白的倭岛,正被血线圈成下一个祭品。
“父皇,他的链子……”九皇子喉间泛起铁锈味,“已经锁到紫禁城下了!”
浪涛扑击礁岩的轰鸣里,船坞老匠人突然举起新劈开的紫檀木。灯光穿透木纹,照出云纹缠绕的倭岛地图深处,一行针尖小字森然浮现:
倭王密令:腊月廿三,龙椅换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