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弥漫的血腥气并未让东方墨的神情有丝毫变化。他缓步自林荫下走出,步履从容,仿佛踏过的不是杀伐之地,而是自家庭院。海风穿过林隙,拂动他素雅的袍角,更衬得他气度沉静,与这蛮荒厮杀的场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形成一种掌控全局的威仪。
青鸾已悄然收剑,静立一旁,如同从未出鞘的绝世利刃,敛去了所有锋芒,唯有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扫过仍自紧绷的塔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塔雅强忍着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紧紧握着她的弯刀,骨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的目光如同受惊后仍试图威慑敌人的幼兽,充满警惕地在东方墨与青鸾之间来回扫视。这两个人,尤其是那青衣女子,展现出的力量远超她的认知,由不得她不万分戒备。他们是谁?为何要救她?有什么目的?
东方墨在离她数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平静地迎上她警惕的眼神,没有刻意释放压力,也没有故作温和,只是以一种平等的、甚至带有一丝了然的目光看着她。他微微抬手,示意身后一名随行的墨羽护卫上前。
那护卫身形矫健,动作利落,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取出干净的布条和几个小巧的瓷瓶。他走到塔雅面前,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先以手势示意,指向她手臂和腰间的伤口,眼神坦荡,表达着治疗的意图。
塔雅犹豫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东方墨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又瞥了一眼静立如青莲、却让她潜意识感到莫大压力的青鸾。她咬了咬下唇,终是缓缓松开了紧握的弯刀,任由它“哐当”一声落在脚边的落叶上。这是一种妥协,也是一种试探。
护卫立刻上前,手法熟练地为她清理伤口。瓷瓶中的药粉洒在深可见骨的伤口上,带来一阵清凉刺疼,塔雅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却硬是咬着牙没有呼痛。她的目光,始终大部分时间都锁定在东方墨身上。
东方墨并未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护卫处理伤口,偶尔目光与塔雅对视,坦然无比。
待伤口初步包扎完毕,塔雅因失血而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用生硬的、带着浓重部落口音的语言,夹杂着一些简单的手势,指向自己,说道:“塔雅……我,塔雅。” 然后,她指向岛屿深处的方向,做了一个代表尊贵、首领的手势,“山鹰……酋长之女。”
她的声音因伤势和紧张而有些沙哑,但那份源自身份的骄傲,以及通报姓名时直视东方墨的勇气,却清晰地传递出来。
负责简单交流的那名墨羽护卫眼神微动,立刻转向东方墨,低声禀报:“先生,她说她叫塔雅,是此岛最大部落,‘山鹰部’酋长的女儿。”
东方墨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意料之中的光芒。他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塔雅身上,这一次,其中多了一分难以言喻的深邃。
山鹰部酋长之女……这身份,比他预想的还要……有价值。
他并未立刻回应塔雅话语中隐含的询问(你们是谁?),只是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那并非笑容,而是一种棋手看到关键棋子落入预想位置的微妙表情。他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被青鸾制住、僵立原地、眼中充满恐惧的海盗头目。
真相,往往需要多方印证。而接下来的审讯,或将揭开这场看似寻常劫杀背后的真正玄机。